我叫徐文立,我是19 43年生人。1943年 的時候正是 中國抗日的末期,那個時候,中國人都 非常盼望能夠勝利。所以我那個年代出生的很多同齡人,大部分都有利在裡邊。我父親的話呢 是醫學院的,教書,抗日戰爭期間的話,大部分的中國的學校都往西南方向 撤退。在 經過江西的時候,我父親看到了,太多的將士受傷了得不到治療,這種情況在當時江西非常嚴重。江西的話 這個地方,在中國抗日戰爭是很特殊 的一個地區。自從長沙被燒,之後,日本,日本的侵略軍很難再進攻到中國的腹地;而中國軍隊當時也沒有力量去收復自己的失地。所以,江西是成為中、日抗日戰爭膠著的地帶。我父親留下來之後的話呢,因為他把他自己的學生一起帶了 留下來,參加了中國的抗日軍隊。開始的第一年是醫務長,但是,雖然他是研究細菌的,但他醫術比較好,為人也比較負責任。在這個八年當中,據我知道我父親沒有一天到過後方。在這個期間,因為 父親在前線嘛,很難有時侯會回來照顧自己的家庭,所以,有幾個已經成為幼童的我的幾個哥哥、姐姐因為疾病的原因都去世了。所以在抗日戰爭當中,我母親的八個孩子等於在抗日戰爭損失了三個。到4 8年的左右,我父親已經開始對當時的國民黨 這個 勝利之後的腐敗非常不滿意,所以,他甚至冒著很大的風險,放走了幾個俘虜的這個 當時可能新四軍的高級將領。這個治好病以後把他們放走了。到 4 9年,可能我的父親也受到指示,就是要把後方醫院帶到臺灣去。但是我這個,這時候次我父親可能已經決計不去了,就把部隊交給了中國共產黨的「三野」。那時侯,中國共產黨是很希望我 的父親繼續在共產黨的部隊裡頭服務。但是我父親說:我的家眷很多,而且,從軍多年,應該就是說,過一個比較安定的這個一般百姓的生活。所以,我父親的話 就 在一個福建省的 一個防治,蟲蟻防治研究所 做為了主要的一個領導人。但是,我父親未曾想共產黨後來,特別是現在 搞得可能國民黨那個時期還要糟糕的多。他自己在中國共產黨剛剛建政不久,就是三反、五反運動,就搞到他頭上去了。以致用什麼「熬鷹」的辦法來逼迫我父親承認有過貪污。我父親說:我們家裡頭 就是為了戰爭,搬過來,搬過去,把所有的家產都沒有了。我們家可能像樣的有幾個皮箱子,為什麼買皮箱子,因為搬家多怕損傷,所以就…,要說好東西,就那麼幾個皮箱子,有點衣服而己。但是我母親在那個年代,總是還會她也說有點手飾,那個時候,也要作為貪污的罪證,交出來. 。但是,到了1952年的時候,韓戰已經爆發了,但中共方面把它叫做朝鮮戰爭。這時候,他們就覺得沒有辦法了,只好又要把這個,因為我父親原來是研究細菌的,專門細菌專家,又要請回來。說:閩南一個地方有細菌彈,說一定要我父親帶著人去 這個現場,去取樣,去好像是控制。我父親嘛,這時候就可能忘了當時被整治的這種事情了。又覺得使命感非常強,帶著一批人就去了。所以這個車的話呢,就在當時山洪暴發,這個閩南正是雨季的時候,這個閩江非常洶湧澎湃的時候,這個車就子翻到山澗裡,翻到閩江裡去。我父親就是這樣子的話,在中共建政之後福建省可能因公犧牲他是第一個,當時還是毛澤東,張鼎丞簽署的烈士證。但是呢,到了文化大革命的話呢,那幾位成為共產黨高官、將軍的話說不清楚,他們怎麼從國民黨被俘虜之後從醫院裡跑出來,所以,一定他們是叛徒,是一定要打進中共來作間諜的。那麼,誰派來的?!那就肯定是我父親嘛!所以,又要把我父親打成這個特務頭子。
我要自學
1969年徐文立
我父輩這樣子的一種經歷的話呢,給了我一個最大的 人生的啟迪,就是作為一個人,應該對社會,對民族應該有責任感。為此,應該可以犧牲自己生命,犧牲自己家庭。因為任何一個社會總是要有一些人為這個社會,或者為這個民族作出一些犧牲的。如果誰都不去做,那麼當這個社會和民族需要犧牲的時候,那就很可悲。只有 有人作出這樣的奉獻,這個社會和這個民族才是叫有希望的。我現在是中國民主黨黨員,甚至是創建人之一。從我的本質上 我這個人是無黨無派的人。我是以社會和民族的大義為重要點的這樣一個人,如果這個黨 或者這個派違背了這個國家和民族利益,我會毅然的放棄它。我更看重的是:任何一個政治力量或者一個政治組織是不是為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做事情,特別是為這個社會進步做事情,這也就是我自己從事政治活動的一個基本的動明//。另外,我這個人的話呢 就是因為父輩的這樣的影響的話呢,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可能不會太考慮這個事情對我好與不好。不僅是做事情,對朋友也是,對所有的人也是這樣。我的交往的過程當中常常是覺得這符合我的良心,符合我的良知,我就一定這樣去做。
在我中學時代,我就對社會問題,或者對這個社會的事務就非常的關心。在那個時代所關心的是什麼問題呢?現在可能說起來很笑話,就是說怕中國會改變顏色,順著毛澤東這個思路的話就會想 不要變成一個修正主義的國家。所以對於當時的中國和蘇聯的這個論戰就特別感興趣。但是呢我又感覺到我所在的這個學校所給我的教育非常的受束縛,特別是政治課,基本上就是讓要你死記硬背一些條文。什麼中國共產黨有多少次路線鬥爭;哪次路線鬥爭是那兒發生的是怎麼怎麼樣。那樣就成了為歷史了,那樣就成誠了為知識了。這個對我來說我覺得太不夠了,而且我知道中國當時的大學教育大概也是這個樣子。所以我在63年的時候也決計一定不要上大學。但是呢,這種社會責任感對社會的關心,使得我對自己的人生道路有了另外的一種想法。就是說,我不,一定不要去進那種圍牆式的大學,去受那種非常束縛人,知識面很窄的那樣的一種教育。所以的話呢 我的家庭一致反對我不上大學,要自學這條路的時候,就產生了很大的衝突。這個因為他們都是大學生。一個小孩子最後就說不上大學,這沒文化!這叫什麼?!我又不便於跟自己的兄長去辯論,所以我就寫了一本小冊子叫做 我要自學。我63年就開始高中畢業 還沒有畢業,還差半年就退學了。我在這個期間的話除了自己自學,還到農村進行調查。所以,我比較早的 到過中國的農村,特別是一些邊遠地區,我深深感覺到中國農民的那種樸實,當然中國農民也有很狡詐的一面,是嗎?那是另外一方面。但是我更多的感覺到那種鄉間的那種純樸,這點我深深感受。
黎明
後來的話呢,我就報名參了軍。所以在軍隊裡呆了五年。這五年正好是中國的文化大革命。我想,錯過了中國文化大革命的這個整個過程,對我來說應該是幸大於不幸。為什麼呢?如果說我當時要上了大學,我自己想,我可能弄得不好也可能跟蒯大富差不多,哈哈!也會很熱情情的投入,很盲目的追隨,然後的話呢發現自己是受騙上當。
在這個之後的話呢,我回到了地方,回到了北京。那個時候雖然是有復員的這樣的制度,但是我非常明顯的感覺到,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並不重視人才。因為我當時當的是航空兵,在軍隊當中是技術兵種。中國有過航空技術訓練的人並不是很多。後來給我們分到這個工廠裡頭當,一個工廠裡裡當了鍛工,鍛工就是打鐵的,那是真要打鐵的,要掄8磅錘,16磅錘的。當然,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後來又轉為電工。就這是十幾年的光景是//時刻做工人。這個過程 讓我從一個既不在上,又不在下,飄在中間的這樣一個人的話掉到地上來。瞭解了中國社會的這個 底層。還真正認識到 中國共產黨說的什麼:中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這完全是謊言。連工人的最起碼的一些意見它都不採納,還不要說權益了 去維護。所以在這個過程當中使我 真正的認識到社會的本質是什麼?!其實,是共產黨的 高官這樣子一個利益集團,專制統治的國家。當他們能夠像毛澤東和鄧小平那樣的人出現的時候,那完全是一個人的統治。
到1976年的時候,周恩來去世,當時中國人對周恩來是很崇敬的。但是呢,看到毛澤東 很有意識的在貶低嘛,周恩來,或者不允許悼念,這個當時四人邦的惡行越來越張狂,所以民眾當中的不滿非常強烈。而且文化大革命積累了許多問題,毛澤東當時的話呢非常自信的,甚至把這個林彪的所謂他的小艦隊搞的571工程 那個內容全部公布了,而且作為批判。這個,他絕對沒有想到我們這些人正是受了571工程的許多啟發,包括當時的民眾。
正是看到了,571非常尖銳的指出了毛澤東的許多錯誤,這個比如說上山下鄉是變相的勞改呀等等。許多非常 嚴厲的批評,批評了毛澤東的這種專制。民眾當中就利用了紀念周恩來這樣的一種方式,來表現出對四人幫周恩來的不滿,同時間接的對毛澤東的不滿。當時最響亮的口號叫做:「秦皇的時代一去不復反了。」就是用秦始皇來影射毛澤東。這個是當時這個整個天安門事件的過程當中,四五運動當中最強 從目前來看。不可以否認,76年的這個四五運動是一場民主運動。當時的話呢 主要的方式是用 獻花圈,寫 這個 詩歌,甚至寫一點小字報啊呀,這樣子的一個內容,當時我還覺得 時機並未到來,中國可能還不能真正走向 一個可以真正能夠下力氣推動的一個時期。所以我那個時候基本上觀察,但每天會到天安門去,看花圈,看詩歌。但後來的話呢 我親歷看見兩次被鎮壓 的情況。他有個限定,你只要站在包圍圈之外,他當時不抓你。所以我們就緊靠著包圍圈,在遠遠看見裡邊的一些情形。我親眼看見,一個年青人被他們用一個棒子給打倒了,可以看見那個年青人倒在那個地方再也起不來。當然,76年之後,這個是華國鋒上臺了,依然堅持毛澤東那一套。
西單民主牆
所以1978年 中國共產黨內 鬥爭比較激烈的一種情況之下,應該說社會上 對那種輿論的 鉗制 的力度在降低。所以,當時在1978年底,在西單上,那個地方呀 有一個汽車站,汽車站外面有一個圍牆,這個磚頭的圍牆。那個時候的話呢,是很多上訪的人在那兒 裡貼他們的冤情的大字報。比如說有人用他的「工作證」化名的,就是評論這個「宗福先」的一個,當時一個話劇「於無聲處」,來指出這個「於無聲處」呀,只是說提到了文化大革命的一些錯誤,沒有指出這是毛澤東的錯誤。這個在當時應該說是比較深刻的。這樣子的話呢 就使得 西單這塊牆面上 從一般的訴說冤情 逐漸的向政治型轉化。因為我那個時候 想通過進學校的方式 能夠提升自己,所以我那個時候就想投考北京大學的,用同等學歷報考的研究生。我對中國的報業史有了一些研究。我知道中國的報業 正是從民報開始的,而且是在澳門 是一個傳教士開始的,辦的民報。所以我就想用 這個用這個辦報刊的方式,來呀來 傳達 這種民主和自由的一種思想。
「四五論壇」
在1978年的11月26號,我就在民主牆前面創辦了「四五報」。後來又跟其它的一些朋友合作 創立了叫「四五論壇」。相繼的話呢又有一些其它人逐漸出現在民主牆前,開始了 創辦民辦雜誌和民辦報紙這種事業。當時在北京比較有影響的有「四五論壇」,有「北京之春」,有「沃土」,有「探索」,還有這個「人權同盟」,當然還有一個純 藝術性的刊物叫「今天」。大家可以知道,「今天」的那 很多詩人和作家都成為現在的這個 很知名的 當時叫朦朧詩的這個創始人。後來又出現那種畫家,有「星星美展」。在這個過程中的話呢活,比較早的話呢 是魏京生先生的被捕。被捕之後,我們這些 異議人士和這個民辦刊物就為營救他做了長期的、大量的工作。組織了這個在民主牆前進行民主討論會。另外支持一些自由派的這些畫家。但是因為「星星美展」的事情,我們卻成功的舉行了一次和平的遊行示威,從西單民主牆 一直到 北京的市委,相當於王府井那個位置上。所以這一點呢,中共非常 惱火和記恨,對於這種組織者,在幕後的這種策劃人,那當然他是絕對不放過的。所以長期以來因為我用辦刊物的方式團結了一些人,形成了一種 不是正式組織這樣一種組織。
所以,到了 這個 中國的民主牆已經基本上被他們鎮壓和消聲匿跡,民眾或者是社會輿論不特別關注的時候,1981年4月9號那天,就在全國進行了抓捕,前前後後一共抓了五十幾個人,一下子就把當時第一次的民主運動給鎮壓下去了。
「四五論壇」 部分人士
「四五論壇」 14期封底
大鍋飯
「四五論壇」在我們家當編輯部。我們的家,相比較 比當時的年青人的房子還算多一點,有兩間,一個大間,一個小間。可是 每 次的話有二十幾個人在這裡頭工作,也是擠得不可開交。大家都用業餘時間。白天要早早去上班,晚上回來以後,什麼寫稿子,刻蠟版,這個油印。當時用的那個油印機的話呢 是非常簡陋的,就是老式的那種紗網的,然後把蠟紙放裝上,然後油印,油印機的這麼一個油滾子推。一張一張的推呀。我們一期最多的時候呀,有一千份,每一份的話 都有幾十頁到一百多頁,你想想 要推多少次才能推出這所有的內容。而且也都是下了班來的,到我們家的話呢,那個時侯我們家真是 也採取大鍋飯的辦法。就是 煮一鍋粥,然後再買一點包子,大家一起就那樣吃,多來個人就多加點水吧!沖稀一點,然後再多蒸幾個包子再吃。有的時候會忙的 好幾個人晚上晝夜不能回去。只好就睡在木地板上,拿件軍大衣一鋪。我有自己做的兩個很簡易的那種沙發,那兩個沙發可能是坐過的這些名人是最多的兩個沙發。當然,我孩子在那個時期 也得到很多的歡樂,因為我們那時候我年齡比較大一點,就有這麼一個孩子,所以大家都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哄。特別我的妻子,那時候 甚至有的時侯經常要做二十幾個人的飯,雖然做的很簡單,但是也得讓大家吃上一點菜呀,或者是什麼。所以那個時侯的「事務論壇」的那種 大家之間奮鬥那種情誼,直到現在大家還是最珍惜那時吃那種大鍋飯的那個時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