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傳」英文版《 MAO:The Unknown Story 》於 2005 年 6 月出版,贏得西方讀者高度評價,相繼有近 30 種文字版本,成為許多國家的暢銷書。此書中文版出版過程則一波三折,因作者在書中直指中華民國國軍名將胡宗南是「紅色代理人」(red sleeper),導致胡宗南的後人及舊部群起抗議,原擬出版中文版的臺灣遠流出版社在巨大壓力下,「忍痛割愛」放棄出版,被香港《開放》出版社「冷手拾了個熱煎堆」,接手出版後不到三個月,已四次印刷。
「毛傳」中文版全書共分 58 章,主要內容厚達 655 頁(包括資料來源 82 頁),張戎夫婦窮 2 年時間和精力,訪問毛身邊的 34 名親友、與毛有過交往的歷史見證人 116 名及接觸過毛的各國政要159 名,包括六名總統、六名總理、四名外交部長、13 名前共產黨領袖等,其中有美國前國務卿季辛吉、美國前總統福特、英國前首相希思、達賴喇嘛、史達林與赫魯雪夫的翻譯、張學良、蔣緯國及陳立夫等;並訪問毛身邊的工作人員 18 人。同時,深入俄羅斯、阿爾巴尼亞、東德、美國、英國、梵蒂岡等 28 個國家的檔案館,取得許多聞所未聞的史料,完成這本被譽為「威力像原子彈」的毛澤東傳記。
早在張戎 1991 年出版成名作《鴻: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時,她就坦言,之所以能夠「從容地回視噩夢」,在於那時她找到了愛情,內心充實安寧。「我的白馬王子叫喬?哈利戴。他是完美的騎士,只是不戴盔甲。他似乎不需要盔甲,憑著藏在書生氣質下的堅毅能力,就能所向披靡。有他在身旁,我實在是很幸運。《鴻》能飛起來,沒有喬不行。」
張戎的丈夫哈利戴是位歷史學家,出生於愛爾蘭的都柏林,畢業於英國牛津大學,曾任職倫敦大學國王學院,通曉多種語言文字,著述頗豐。他與張戎的確是最佳的夫妻拍檔,沒有他的幫助,張戎不但無法用英文寫作「鴻」,更不可能完成「毛傳」浩如煙海的資料蒐集工作,所以稱兩人為「絕配」也不為過。
鮮為人知的故事
「毛傳」一書開宗明義就為毛澤東蓋棺論定,稱他為「這個主宰世界四分之一人口命運數十年,導致至少七千萬中國人在和平時期死亡的統治者」。書中描述毛澤東如何從一名湖南激進青年變成中國的獨裁者,還原一個真實的毛澤東,並透過他的深謀遠慮、殘酷詭詐與堅韌不拔,展現 20 世紀共產主義在中國崛起的驚人內幕,宛如一幅幅波瀾壯闊的歷史圖卷。
書中記載,在毛的錯誤政策下,五○年代初期的「鎮反」、「土改」運動,導致死人大約三百萬;1957 年至少有 55 萬知識份子被劃為「右派」,受株連者難以計數;大躍進餓死、累死 3800 萬人;文革至少有三百萬人死於非命,受到迫害或連累的人數以億萬計。
此書既然號稱「鮮為人知的故事」,究竟揭示了多少鮮為人知的故事?前所未聞的諸如:紅軍長征的真相;長征神話之一「飛奪大渡河鐵索橋」一事純屬子虛烏有,根本不存在槍林彈雨下的英雄;毛澤東抗日戰爭葫蘆裡面賣什麼藥;毛靠什麼統治中國;毛與蔣介石撲朔迷離的關係;毛為什麼要捲入朝鮮戰爭;3800 萬中國人為什麼會餓死;毛髮動文革的真正原因;毛在黨內數十年搞權力鬥爭的伎倆;毛和史達林、蘇聯淵源深厚的秘聞;還有毛與妻子兒女以及女人們的關係等等。
書中較引人注目的是第七章〈楊開慧之死〉,描述毛澤東與第二任妻子楊開慧的戀愛與婚姻。由於有關資料,中國大陸當局至今嚴格保密,更顯珍貴。這一章的意義在於無情拆穿毛澤東偽善、冷血的面目。
在中國大陸出生、四、五十歲以上的人,對上世紀五、六○年代毛澤東的《蝶戀花&8226;答李淑一》的詩詞,應該記憶猶新。毛在詩中以「我失驕楊君失柳」的著名詩句,贏得珍視與革命烈士、愛人同志楊開慧感情的美譽,被歌頌為革命道德情操的楷模。這首詩詞曾被譜成各種曲調,唱遍大江南北,流傳至今歷久不衰。如果人們知道毛有數次將楊開慧救出生天的機會,卻故意袖手「錯過」,對他的絕情薄義,該作何感想?
其他「鮮為人知的故事」,還包括紅軍強渡大渡河的故事是偽造的,部隊只是從鐵索橋上走了過去,對面沒有機關鎗掃射。
張戎指出,紅軍長征途中的「飛奪瀘定橋」,在現代中國歷史中,是一個很重要的事件,但後來她發現,「飛奪瀘定橋」完全是編造的、虛構的。首先,在瀘定橋根本就沒有打仗,最重要的根據就是沒有任何人傷亡。去過瀘定橋的人,都知道那座橋大概有 100 米,鐵索鏈上鋪的是木板,但虛構的版本說橋上的木板都被燒光了,只剩下光溜溜的鐵索鏈,守在對岸的國民黨用機槍封鎖,22 個勇士冒險爬鐵索過河……。
張戎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呢?她說,當年紅軍出版的《紅星報》,就是紅軍的喉舌報紙,對過瀘定橋一事有詳細記載,講述這 22 個勇士是最先渡河的先遣隊,但沒有任何傷亡。22 勇士到了河對岸毫髮無傷,每人還得到一雙碗筷獎勵。中共黨史史料也沒有記載過任何傷亡。
西方學者挖掘出鄧小平八○年代會見美國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布熱津斯基的一段對話:布熱津斯基對鄧說他去了瀘定橋現場,感嘆紅軍當年英勇高超的戰鬥力。鄧小平坦承這是虛構的,是出於宣傳需要,「以表現我們軍隊的戰鬥精神」。 張戎在書中談及,她當時採訪了當地一個賣豆腐的老太太,老太太說當年沒有看到有戰鬥。
張戎自言,她的「毛傳」,「新的東西太多了」,諸如毛澤東怎樣參加共產黨、他是不是中共的創始人?秋收起義是怎麼一回事?後來的長征又是怎麼一回事?抗戰時期毛澤東的政策是什麼?毛澤東是怎樣奪取政權的等等,「都有一整套新發現」。
她舉例,比如大家所熟悉的紅軍 2 萬 5000 里長征,中國大陸一般民眾知道的是,毛澤東英勇善戰,領導紅軍打敗了國民黨軍隊,最後到達陝北革命根據地。但根據她的調查研究,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發現紅軍每到一個地方,蔣介石都是把大門敞開的,因為蔣介石唯一的親生兒子、接班人蔣經國,當時被史達林扣在蘇聯做人質,蔣介石有意放紅軍一條生路來換回兒子。最後,紅軍到達陝北,蔣經國也就回國了。
張戎強調,這一發現是有史實根據的。在八○年代至九○年代,中國出版了大量的史料選編,在《國民黨軍追堵紅軍長征史料選編》中,就收錄了國民黨軍隊追堵紅軍的來往電報。從電報中可以看到,國軍是閃開大路讓紅軍走的。在每一關鍵時刻,如紅軍要長征了,蔣就向史達林提出要兒子。紅軍過了四道封鎖線,蔣再次向史達林要兒子。這些在蘇聯檔案館都有詳細記載,蔣介石本人的日記也提及。張戎1993 年訪問國民黨元老陳立夫時,「他也是這麼告訴我們的」。
另外還有西安事變的內幕:證實張學良當時不是為逼蔣抗日,而是要取代蔣介石。
毛澤東在蔣介石陣營裡安置了四個紅色代理人──邵力子、張治中、衛立煌及胡宗南;這四個人皆有扭轉乾坤之功,毛澤東全靠他們裡應外合,贏得內戰勝利。
毛澤東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的時候,同時也簽訂了承認東北和新疆是蘇聯勢力範圍的秘密協議。
原子彈之謎:毛澤東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就是造了原子彈,甚至是一箭三星,使中國成了軍事強國。但「毛傳」用大量史料證實,「中國造不了原子彈,那個造原子彈的基地,只是蘇聯專家們設在中國的第二個工廠而已」。
令人震驚的故事
張戎在寫作此書的過程中,發現幾件令她震驚的事情。第一件事是餓死人民換原子彈:中國的工業化其實是軍事化,那援外 156 個項目,都是搞軍事的。如果中國不出口農產品來換取軍事化技術,那一個人也不會餓死。
1958 年到 1961 年三年大飢荒期間,中國餓死 3800 萬人,開始張戎以為是毛不懂經濟所致,深入瞭解後發現,毛雖然確實不懂經濟,但他知道會餓死人時,仍然要貫徹他的政策,即把中國老百姓賴以生存的糧食出口到俄國,購買先進的武器裝備。毛想在有生之年,把中國變為一個軍事上的超級強國。老百姓餓死了,毛竟說埋了當肥料就好了。毛為了實現他的所謂理想而搞大躍進,還說不惜死一半的中國人。劉少奇看不下去了,召開 7000 人大會,制止了大躍進。這也是毛髮動文革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報復劉少奇。張戎說,當年中國還向東歐出口糧食,周恩來就對東歐人說,儘管拿走,外界不會知道中國餓死多少人。 張戎指出,毛澤東為了造原子彈死的人,已超過兩顆在日本爆炸的原子彈炸死人數的一百倍。
第二件讓張戎震驚的事,就是毛臨死前一年,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當時毛最想見的人就是美國總統尼克森。1976 年 2 月,毛派了架波音 707 專機,載了中國外交部的禮賓司司長,到美國洛杉磯把尼克森接到北京,來作最後告別。
張戎在書中描述,與尼克森重逢時,毛以茶代酒,跟尼克森碰杯,當尼克森走時,毛步履蹣跚地送他到門口,無限惆悵同他告別。在為他上演的文藝節目中,毛特意安排他心愛的古典詩詞演唱,包括王安石的「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英雄豪傑」,以及張元干的「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難訴」等。同年 9 月 9 日毛去世。
第三件事是被毛澤東視為一生最大宿敵的蔣介石去世時,毛私下為他舉行了一場個人的追悼儀式。那天毛只吃了一點點東西,沉默莊嚴地播放了一天張元干的送別詞《賀新郎 送胡邦衡謫新州》,這首詞只有幾分鐘長,反覆播放便形成一種葬禮的氣氛。「毛時而靜靜地躺著聽,時而用手拍床,擊節詠嘆,神情悲愴。詞裡寫道:『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
這兩句的意思是,你我都是胸懷古往今來和國家大事的人物,不是那種卿卿我我談論兒女私情的人。
這首詞的最後兩句原文是:「舉大白,聽(金縷)。」意謂滿腔悲憤,無可奈何,只能借飲酒寫詞聽唱來消愁。追悼蔣介石逝世後幾天,毛仍久久不能釋懷,下令把這兩句詞改為「君且去,不須顧」,重新演唱錄音。這一改,使送別的意味達到高潮,詩詞原意是送朋友流亡外地,現在變成了毛與蔣的生離死別。「毛向蔣介石作了最後的告別」。
張戎分析,毛喜歡的古典詩詞,抒發的都是英雄豪傑「壯志未酬身先死」的傷感,這份感情使他與全世界的「壯志未酬」的大人物認同。
德國《世界報》指出,這本書的轟動之處在於,從 1934、35 年紅軍長征開始,一塊一塊地拆除了毛的上升和建立紅色中國的神話,拆穿了紅軍與國民黨軍隊英勇鬥爭後撤退以及毛澤東「戰略高超」的謊言。長徵人數從開始時的 8 萬 6000 人,至結束時不足 4000 人,除了天氣惡劣、糧草不繼等自然條件外,主要原因是毛的拙劣指揮和戰略無能……。
另外,「毛澤東神話」最主要的內容,宣揚毛是農民運動家和農民戰爭的軍事家,中國革命的勝利實質上是農民革命的勝利。張戎在書中毫不留情揭露,事實恰恰相反,毛從青年時代起就沒有表現出對農民的關心和興趣,「中國革命的中心問題是農民問題」、「要進行農民土地革命」的「偉大指示」其實來自莫斯科,毛是追隨莫斯科的風向後才注重農民問題的。毛對農民的「獨特貢獻」,是毫無憐憫之心地從農民那裡徵兵、徵糧、拉夫及數不清的苛捐雜稅等,而在奪得政權後,則靠壓榨和剝奪農民的權益來發展重工業、軍事工業。
標榜「中國農民之子」的毛澤東,依靠農民的巨大犧牲才奪取江山,竟不飲水思源給農民一點回報,反而一手製造餓死幾千萬人的曠古未聞的大悲劇。當國家主席劉少奇因死人太多而擔心「人相食,史書要記下一筆」時,毛仍不為所動,一意孤行,鐵石心腸由此可見。中國貧窮的根源,據書中第 36 章揭示,毛在五○年代推行的工業化,實質是軍事工業化,目的是建立毛的武力霸權,因此奠定國家長期貧窮的基本路線。
必須知道的故事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徐友漁在 11 月號香港《開放》雜誌,發表題為《毛澤東:必須知道的故事》一文,高度評價張戎的毛傳,「是迄今為止中外各種毛傳中最真實的一本。我感到,作者的確是講述了一個對於中國乃至全世界鮮為人知的關於毛澤東的故事,但這也是人們必須知道的、真實的故事。」
徐友漁指出,此書成功地顛覆了長期統治人們意識的神話,為中國人民真正的思想解放及世界各國人民認識毛澤東的真面目,「做出了巨大的、歷史性的貢獻」。
他說,此書的故事確實鮮為人知,所以出版後受到一些批評。作為學術爭鳴,有不同看法是正常的,張戎也表示歡迎批評,不過,「一些普遍性的拒斥態度不過是出於長期的封鎖和歪曲而產生的無知,說明多年來系統的宣傳和灌輸是多麼成功。」
徐友漁指出,此書揭露毛澤東在楊開慧還在世時,就與賀子珍結婚的非法行徑,早在 1970年就為不少大學生發現並質疑。當時徐友漁那一代人作為文革結束、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進入高校,在批判「四人幫」時,為了貶低「毛主席夫人」江青的地位,上政治課用的黨史教材,強調毛在井岡山與賀子珍結婚一事,欲藉此說明「毛主席的夫人是賀而不是江」。但沒有想到,有的大學生把毛與賀結婚的日子(1928 年初),與楊開慧被殺害的日子(1930 年底)作了對比,得出的結論是:毛澤東在楊開慧還活著時就與賀子珍結婚,是犯了重婚罪!這一發現使當局好不尷尬,馬上停止講授有關內容,並立即收回這新編的黨史教科書。
張戎說,「毛傳」許多資料來自俄國檔案館,還有在中國發現的一些從未披露過的第一手資料,比如楊開慧的日記和信件等。這些資料顯示,楊開慧深愛毛澤東,如果當時她願意公開宣布跟毛脫離關係,就可免於被國民黨殺害,毛完全可以救楊,但毛沒有作任何這樣的努力,無情拋棄了楊和三個兒子。而楊的父親楊昌濟還是毛的恩師,毛卻絲毫不念舊情。
殺傷力大的故事
由於此書對「毛澤東神話」及中共政權的合法性殺傷力巨大,據《亞洲週刊》報導,張戎的「毛傳」中文版 9 月 6 日推出後,中共宣傳部立即向各省市發禁令,要求各級官員不得傳閱張戎的毛傳,不准在境外購買入境。而張戎的毛傳英文版 2005 年 6 月出版後,北京也發過同樣禁令。
張戎 1991 年出版自傳性著作《鴻: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成為英國出版史上非小說類最暢銷的書籍,被讀者評選為 20 世紀最佳書籍之一,譯成三十多種文字,全球銷售量達 120 萬冊。
張戎說,「鴻」改變了她的一生,使她成為作家,實現童年時代的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鴻」在中國是禁書,這本書寫的是一個家庭的故事,但它反映出 20 世紀中國的歷史。 1994 年,北京官方針對「鴻」下達一個文件,由中宣部、國家出版總署和外交部聯合發出,下令大陸媒體一律不得採訪她。現在,「毛傳」也成了禁書,中共當局試圖竭力維持毛的神話。
《亞洲週刊》指出,雖然中共發了禁令,但張戎的「毛傳」卻源源不絕流入中國。在此書中文版面世前,由於受西方漢學家史景遷、黎安友負面評論的影響,許多人以為此書胡亂堆砌史料,所以有段時間圍繞紅軍長征飛奪瀘定橋有沒有打仗、胡宗南是「紅色代理人」有沒有證據等爭吵不休,否定聲音多;但中文版面世後,否定聲浪逐漸消失。看過此書的人,不論政治觀點左右,都認為基本史料沒問題。
一位居住在紐約長島的陳姓華商表示,日前他經香港飛往中國杭州,隨身攜帶一本張戎的毛傳,在過關時被發現沒收。他辯稱是個人對歷史有興趣,為了在旅途中解悶才隨身攜帶。關員表示,沒收不僅是針對他個人,此前已有多宗沒收事件,中國各口岸均已接獲通知,不准在境外購買此書攜帶入境。
引起爭議的故事
「毛傳」中文版之所以易主出版,與書中做出「胡宗南有可能是紅色代理人」的推斷造成軒然大波有關。
2006 年 3 月 28 日,胡宗南之子、前臺灣國家安全局第一副局長胡為真,向臺灣遠流出版事業公司董事長王榮文表達對此書的不滿,
王榮文後來以張戎並沒有直接證據證實胡宗南是「紅色代理人」、不足以說服他的理由,希望張戎刪除這一章節;但張戎認為對方提供的資料不能構成證據,而毛傳近 700 頁,涉及胡的只有八頁;在去年出版的英文版中,有關胡宗南的內容還不到八頁的篇幅,中文版具備了英文版沒有的細節,因為英文世界並不十分清楚胡宗南是何方神聖。
她強調,「這些細節的增加不是因為壓力,而是為了使我們的結論更加有力。胡宗南本應該是書中的一個小插曲,因為胡家人的緣故成為焦點,完全不成比例,因為這是毛澤東傳,不是胡宗南傳。」
由於張戎拒絕刪改這一章節等複雜原因,遠流最後決定放棄出中文版。
張戎的弟弟張樸從頭到尾,參與了此書的出版工作。張戎說,「毛傳」從成書到中文翻譯,張樸給她很大幫助,「寫作過程我們爭辯論點,翻譯時他幫助我斟酌字句。沒有他,這本書將遜色不少。」
作為此書出版「見證人」的張樸,說王榮文不只一次稱讚這本書精彩,即使在決定放棄出版後,在接受臺灣媒體訪問時,仍坦言對「失去了一本暢銷書」感到「高度遺憾」,並有「悵然若失的感覺」。
張樸說,無論是這本書的作者,還是出版者,最受不了的就是在壓力或威脅之下改稿,違背自己的寫作和出版良心。張戎之所以能做出「胡宗南有可能是紅色代理人」的判斷,是她經過多年對大量史料做仔細研究的結果。張戎的寫作宗旨是「秉筆直書」,書中所有史實,都在註釋裡註明來源。「她是不可能對書中史實作刪節和更改的」。
他指出,從另一個角度看,自從他把張戎書中有關胡宗南的內容上網後,儘管評論很多,反駁的也不少,「但迄今為止,我還沒見有任何人拿出可以駁倒張戎的論證的證據。」
臺灣中研院近代史所所長陳永發表示,「沒有足夠證據顯示胡宗南是中國共產黨的間諜。」他並認為張戎的作品,「對毛澤東有先入為主之見」,「儘管取得了大量蘇聯、東歐檔案和口述資料,卻只看到其中不利於毛澤東的各種批評和指斥」。
陳永髮指出,毛澤東帶給中國人民的,既有解放,也有奴役;既有浴火重生,也有紅色恐怖,既有信仰,也有詛咒……張戎夫婦耗費了極大的心力,「發掘了所謂我們所不知道的毛澤東」,但毛澤東如何成功地成為中國民族主義和馬列主義的詮釋者和代言人,是中共建國以前黨史的主要問題;而如何解釋中國民族主義和馬列主義,則是中共建國以後黨史的最重要問題。他認為遺憾的是,「這本書卻無助上述兩大問題的解答」。
中共黨史專家司馬璐是張戎訪問的對象之一,書中數處地方引述了他的見證。張戎的書出版後,司馬璐說,書中寫到胡宗南是「紅色代理人」,引起爭議。他雖然不認識胡宗南,但在抗戰期間,與胡宗南部下有過一些接觸。他在《中共歷史的見證──司馬璐回憶錄》一書中提到,當年他從延安到洛川,就被國民黨逮捕了,逮捕他的是胡宗南的部下。他們要把他送到咸陽受訓,咸陽當時是胡宗南的大本營。
司馬璐後來到騎兵第二軍工作,騎二軍是東北軍,當時接受胡宗南控制,司馬璐與胡宗南部下很多磨擦。以他個人觀察,他認為胡宗南「基本上是反共的」,中共早期領導人董必武對胡宗南的評價是「愛國、反共、忠蔣」,司馬璐認為有一定道理。
從國共歷史的分合,以及相互統戰的背景,司馬璐指出三點:一、胡宗南在黃埔軍校與擁蔣的孫文學會及周恩來幕後操縱的青年軍人聯合會,都有微妙關係。二、在國民黨剿共時,胡宗南在川西雪山草地立功甚多,獲得蔣介石信任。三、抗戰期間,胡宗南誤信共黨人士,重用左派人士,他的身邊潛伏不少中共特務。綜上所述,司馬璐對張戎指胡宗南是「紅色代理人」的說法表示懷疑。
「毛傳」中文版幾經波折得以出版,儘管迄今此書已出版近 30 種文字版本,但身為華人的張戎,最重視的還是中文版,「因為寫的是中國人最關心的故事」。現在中文版在一國兩制的香港出版,「終於有了一個歸宿」。張戎在高興之餘,希望更多中國讀者看到這本書。「為讀者瞭解毛澤東和中國現代史,開拓新的視野」。她自言,「書中沒有作者的主觀評語,沒有用字眼去批判毛澤東」,「只是用事實說話,由讀者自己去感覺毛澤東值不值得批評或誇獎」。
張戎說,在西方多年,她學到一個很重要的原則,就是不帶偏見的看問題。在約克大學讀博士時,導師對她一個語言學提問的回答,讓她難忘,因為她是帶著既定成見提出問題而不自覺。在研究中國大飢荒問題時,她就是從材料中尋求結論,發現毛並不是如她以前認為的那樣,因為看到大躍進錯了才改變政策。在寫作「毛傳」的過程中,她的寫作宗旨,除了「秉筆直書」,就是「言必有據」,所以她與丈夫走遍世界去蒐集資料,就是要「撈真的大海」。
「毛傳」一書出版後並非一致叫好,中國學者金小丁寫了《「毛:鮮為人知的故事」的 1 個問題》,評論質疑張戎此書。一些美國學者如史景遷、黎安友對此書給了負面評價,張戎指他們不瞭解中國,而且她的「毛傳」與他們同類著作觀點相左,「他們自然要保護自己、否定對方了」。現居紐約的華人作家宣樹錚本來對張戎抱有敬意,但也認為此說「有欠厚道」。
張戎希望她的「毛傳」能夠在中國引起變化,使人們相信,中共對毛的評價是令人無法接受的,進而推動進中國的政治改革。她預料,很多中國人對此書抱有極大興趣,希望有一天所有在大陸生活的人,都會看到這本書。她相信書中所寫的鮮為人知的故事,所做的前所未有的結論,「都將隨著歷史的進程而得到證實」。
《開放》出版社發行人金鐘指出,毛逝世 30 年來,第一個 10 年有李銳的《廬山會議實錄》;第二個 10 年有李志綏的《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第三個 10 年就是張戎夫婦的《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這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事。他相信毛澤東不為人知的故事還有很多,未來將會一部部問世。
金鐘強調,索爾仁尼琴以自稱侏儒之勇反對一個巨獸般的紅色帝國,贏得了 1970 年的諾貝爾文學獎,而帝國的大廈 20 年後轟然倒塌。遇羅克(《出身論》作者)的妹妹遇羅錦從德國寫信給他,說張戎這本書應該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在香港的新書發表會上,也有讀者發出同樣的聲音。「這是那暴政下七千萬亡魂的聲音」。
張戎小檔案
張戎(Jung Chang),原名張二鴻,英籍華裔作家,現居倫敦諾汀山(Notting Hill)。 1952 年在中國四川宜賓出生。文革中做過農民、赤腳醫生、翻砂工和電工。1973 年就讀四川大學外文系,畢業後留校當助教。1978 年留學英國,1979 年入約克大學專攻語言學,182 年獲博士學位,據稱可能是中共執政以來第一位獲公派留學取得英國博士學位的大陸留學生。
著作:傳記作品《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2005 年,與丈夫喬&8226;哈利戴合著 );《孫逸仙夫人宋慶齡傳》(1986 年);得獎自傳《鴻: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1991 年)。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世界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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