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教育無濟於事,作為寡婦的姜老疙瘩媳婦已經完全迷倒了劉春,所以他鐵了心的要離婚。共產黨剛剛建政的時候,口號是砸爛舊有的一切,只要有人提出離婚,那就不亞於革命先鋒,會立刻受到政府的支持的。看著未成年的孩子,和年邁的老人,還有自己辛辛苦苦創下的家業,雪蓉的心情非常憂郁,她做出了一個與婚姻共存亡的決定。「媽,你想跳井嗎?」一天晚上,雪蓉去打水時,金鵡突然擋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問她。雪蓉吃了一驚,急切地摀住金鵡的嘴說,「你瞎說什麽呀,要是叫別人聽見像什麽話!ō「你確實這樣想了嗎!我看到的。」是啊,雪蓉是這樣想的,那個井離家遠,晚上不會有人去打水的,明天有人發現,那一切痛苦也就結束了。「她摟住金鵡說:「我對不起你,我真的不該這樣想,媽以後一定不這樣想了,有這麽好的孩子,我還想什麽,媽一定會陪你的。」但是雪蓉更佩服這孩子,真的一點也不敢胡想,因為,她知道,她想什麽是瞞不過那孩子的。寶珍看看不能勸好那個孽子,氣得不再理他,只是說劉春要娶了那個破鞋,自己就同劉春斷絕關係,同媳婦和孫女一起過。弄得劉春很是沒趣,所以就決心弄出點動靜來。
一天晚上,劉春進門,感到無所事事,鍋裡也沒有什麽好吃的,不覺氣從心生,他狠狠地把鍋蓋摔在鍋上,又一腳踢飛了小板凳,可是那娘兒倆竟然連頭都不抬,好像一下子都變成了聾啞人。劉春氣壞了,狠狠地想:「我一定要做一件叫你們娘倆永遠後悔的事情,最起碼也得嚇你們一跳。」快到半夜時,他拿了一條繩子就向北山走去,他當然不想死,只是想嚇一嚇他媽,使她同意自己離婚,然後同意娶姜寡婦進門罷了。可是不管他做得多麽明顯,寶珍就是悟不到兒子是要去上吊,這真是叫他太失望了。「好,你就是這樣的一個母親,根本不把兒子的死活放在心上,那我就死給你看。」他想:「你的媳婦不是好嗎?那就讓她養你好了。」在出門的時候,他把繩頭拖得很長,使勁摔上門後,又讓那個繩頭被門夾住,他又一次的回頭打開門,把那個繩頭解下來。這一回頭看的時候,他更傷心了,那老太太張寶珍竟然摟孩子睡著了。於是他哭起來,嬰嬰的哭聲,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兒。快到山底下時,他全身一震,‘我這是干什麽,?難道我真的要上吊?苦爭苦熬的活到三十多歲,要是想死,那該早死,何必等到今天?於是他站起來想回家。
正在他有些猶豫的時候,就有一條白絲帶從一棵山楂樹上飄落下來,那帶子在地上逶迤旋轉,一忽兒就直立起來,有一股陰森森的冷氣扑過來,劉春不禁打了個寒顫,再一看那帶子變成了一個清麗的少婦,一身柔軟飄逸的銀白衣裙,在月光的點染下更是不俗。劉春有過幾次野合的經歷,看到如此秀色,便有了舊夢重溫的感覺,立刻陶醉其中,便完全沒有了怕,那女人從腰間解一條白練,隨手一拋便從那棵歪脖子榆樹的斜枝上挂下來,麗人挽了一個套,那套則像一個飄搖在空中的煙圈,向劉春招過來,劉春本能的後退了一步,麗人有嗔色,便自己引頸其中,身體便鞦韆般的飛起來。一剎時,那絲套已空,麗人在空中向劉春招手。「怎麽才能上去呀?!」劉春向那女人喊。女人從空中躍下,扶著劉春向那白絲套走過去。這時劉春想逃走,但是他發現,自己再也沒有力量擺脫麗人的柔指了。「那就認命吧!」他迷迷糊糊的想,不是‘碧桃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可是這時,他忽然發現那女人沒有了,只有自己對著一棵經常吊死人的歪脖子樹。
其實在他有了假自殺念頭時,已經有一個吊死鬼跟上他了,那吊鬼用了功夫把那娘倆鎖在夢裡,就不斷地往劉春心裏撒怨氣,看看差不多了,就讓他往山上走去。可是她整治不了金鵡,她年齡雖小,可是功能強大,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非得救下她的爸爸不可。可是這個吊死鬼怎能放棄呢。她已經在山上等了好幾年,孤魂野鬼,淒風苦雨,無吃無喝,今天有了機會怎能放棄?她站在金鵡面前擋住她的路,可是金鵡一揮手,就把她打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來。她把一隻漂亮的洋娃娃放在路上,可是金鵡連看也不看一眼,只是跟定了他的父親。弄得吊死鬼真是一籌莫展。但是金鵡走得很慢,鬼就搶先把劉春引到樹下,打算擺平劉春再說,可是金鵡跟上來了,鬼只好再去攔她。沒有了鬼的誘惑,劉春漸漸的明白過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他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可憐,從小沒爹,自己辛辛苦苦賺錢養老娘,可是老娘卻不和自己一條心。「那個雪蓉好什麽?不過是農村傻大姐罷了,一點情趣也不懂,弄不好還是個破貨!」他想一會兒,又哭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只有死路一條了,他站起來,開始把繩子往樹上挂。
「爸,你別聽那個鬼的話,她要害死你的!」金鵡向那個穿著白衣的鬼指了指,這使劉春嚇了一跳,他朝那邊一看,只看見灰乎乎的一團。便害怕起來。劉春這時才看到金鵡,想不到自己一直看作眼中釘的女孩,竟然一直跟著自己,竟然這樣的在乎自己,他的心一陣溫暖。他一把抱起金鵡,還嘴硬的說:「金鵡,回家去吧,跟你媽和奶奶好好過,不要管爸了。」「爸,你不要聽她的話,你不要!」小金鵡用手向劉春的前面背後打著,大喊:「你們走開啊,你們去死吧!」這時,劉春也看見了那個吊死鬼正在他面前,她吐著舌頭,比劃著往樹上拴繩子的動作,那絕望的樣子,使她變得很噁心。劉春這時才看見漫山的鬼魂像霧一樣向他聚集,好像要開一個什麽慶祝會一樣。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是來上吊的,可是為什麽上吊啊,這簡直是一個笑話,現在他才明白自己是受了這些鬼魂的捉弄,他抱著金鵡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