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開於中共60週年大慶之前的十七屆四中全會,在無數的前瞻中落幕,其中的主要任務是關注中共自身的建設,按照中共自己開列的清單,這建設包括思想、組織、作風、能力、制度等五方面,《人民日報》的社論則是本次大會的主題詞:永遠不辜負人民的信任和期望。
《人民日報》社論提出"永遠不辜負人民的信任和期望"這個政治任務,確實是不可缺少的裝飾"門面",因為中共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黨的執政地位源於人民革命",即當年的軍事奪取政權,而非民選。當年正是中國共產黨用"打土豪分田地"的許諾贏得了農民的支持,用"工人階級當家作主"的承諾獲得了工人的擁護,用"民主自由"的承諾讓知識界及無數小知識份子看到了未來中國的希望,這個希望就是中共許諾的革命目標--"消滅階級,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新社會"。
這次60週年大慶,準備的宣傳材料很多,但我遍覓60週年大慶口號與各種慶壽文章,獨獨缺了這一條。沒有任何文章重提當年中共與國民政府逐鹿中原時這條偉大的承諾:"消滅階級,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新社會"。
為了實現"人人平等",中國社會翻了一個底朝天,農村裡土地改革,城市工商業者社會主義改造,用暴力消滅了有產階級,讓全中國人都變成了經濟上接近"平等"的無產階級。毛澤東可著勁折騰中國的過程,使中國在毛死亡前後陷入艱難困境。用中共自己的話來總結,當時中國的 "國民經濟瀕臨崩潰邊緣"。這才有了鄧小平推行的經濟改革。
當時的中國知識份子走出國門訪問的機會不多,所見所聞也不廣。一位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專家外訪,印象最深的是瑞典的社會民主黨(其理論淵源是伯恩施坦的修正主義與第二國際的社會民主黨)對他說的一句話:"我們兩國都消滅了一個階級,你們消滅了有產階級,讓所有人都成為無產階級;我們是消滅了無產階級,讓大家都成為有產階級。"至此,中國人才算是明白,毛澤東那種消滅有產階級的辦法,讓國民均貧,並非"共產主義"理想。
鄧小平的改革以造就富人為目標,先富帶後富。但由於中國政府掌握國家資源的分配權力,其行使權力的過程又不受任何社會監督,這場"改革"最後演變成一場以權力市場化為手段,官僚集團大肆掠奪各種公共財(包括民財)的過程。官員權勢集團上至中央高官,下至不算官的鄉村權勢集團,均憑藉手中權力,通過權力市場化等種種貪污腐敗行徑,讓自己變成暴富階層。至此,中共執政60年算是完成了一個歷史輪迴:以暴力消滅有產階級始,以權力製造暴富階級終。
這個過程如果在前網路時代,還可以偷偷摸摸進行,但資訊進入如此發達的今天,這個過程幾乎是赤裸裸地公然進行。人們看到的是權勢與平民冰火兩重天的生活:一方面,是中共各級政府官員的腰包日益鼓脹,他們驕奢淫逸的生活日漸公開化,有的官員的情婦甚至多達100餘人,村長、村支書貪污數千萬也早已不是新聞,社會財富日益集中在少數權貴手中。另一方面,中國數千萬人口生活在赤貧中,每年因無法繳付子女學費而被迫自殺的人時有所聞;有為人子女者因無錢醫治重病父母,被迫在其活著時將他們送進火葬場;還有人因無力埋葬親人只好丟棄親人遺體。中共革命的原定目標"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新社會"早已破產,中共作為執政者的政治信譽已經下降到了冰點。面對每年逾十萬起的社會反抗,還有騷亂日熾的新疆、西藏,中國政府已無法安然歡慶60 週年大慶,北京城到處都是便衣警察游弋,武裝警察秣兵厲馬,用以對付失業工人、失地農民與復員軍人為主體的訪民。此情此勢,"不辜負人民的信任與期望"早就淪為一句空洞的政治口號。
但中共的專制政治就其本質而言是謊言政治,並非責任政治,因此中共的政治承諾雖然很多,每年花樣翻新,但是否實現卻無人問責,也無任何政治領袖因其承諾未兌現而認為應該下臺或者自責。朱鎔基當年曾用"給我準備一百口棺材,九十九口留給貪官,一口留給我自己"來形容自己堅定的反腐敗決心,這句話雖然早已被中國的現實映襯為一個不小的諷刺,但朱鎔基本人還是將其收進自己的文集。在這裡,他引以為傲的是自己的豪邁姿態,絕無自己未能實現承諾而產生的愧赧感。基於同樣的理由,儘管中共早就清楚自己不但辜負了"人民的信任與期望",甚至已經踏上與人民為敵的道路,但謊言政治的內在動力還是驅使其將這一無法完成的政治任務當作政治門面的裝飾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