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這個曾令我神往的地方，馬上讓我摸不到北。好在有個同學讓我分租舊民宅在崇文門住下，六個小妞擠在一個小房間內，四周卻都是望不到頂的高樓。幸好奔波了沒多久就找到一份工資一千五的工作，吃住算是能維持了。
這工作很特別，就是在有聲網路上講讀小說，當然不是我願意報出自己名字的那種小說。沒多久，領導說我情緒不足，讓我到熱線上服務。在熱線上做的是網購服務，整天都被大媽大爺們訓叱，慢慢覺得做人很麻木。沒多久，網購項目沒了，公司承包了一項很特別的網管服務項目。
這個項目就是每天花足工作時間在看指定的網站博客和播客，然後將事先領導寫好的標準評論跟貼上去。起先我根本不看那些博客，只是照名單發貼，但領導不滿意，要我將標準貼根據博客具體內容做點調整，讓它看上去更像真實貼。於是，我開始花心思讀那些名單上的博客。
崇文門那邊有塊石碑，從來沒有人注意，我有次路過上前讀了，才知道那是清末人立來紀念袁崇煥在那兒被割了一千二百刀而殉國的，當時北京全城百姓圍在那兒罵 "賣國賊"，還用錢買他的肉吃。我哭了，我是讀過歷史的人，而面對歷史現場是如同回到當時場面。
從那次開始，我發現花在讀博客的時間越來越長，因為我想認真思考那些博客中的內容，這讓我的發貼速度放慢了。照規定每發一貼我該得五毛，但除去了"設備使用費"、"場地費"、"管理費"，我真正得到不過三毛錢，而且組長還將許多貼列為不合格扣錢。我對這三毛也硬接受了，這讓我想起那位叫"三毛"的作家，越想越心動。
我們這些靠"毛"過生活的人流動性很大，大部分人做不過三個月便走人，因為覺得太無聊。做得下去的人分兩種，一種是在痛罵博主中培養起仇恨心的人，他們在罵人與被罵中失去了原來的自己；另一種是像我這種在讀博中學習新東西的人，罵博主是假，享受博主回罵是真，因為我深知那些回罵是衝著我身後的魔鬼的。我專寫些讓人憤怒，讓人恥笑，讓人滑稽的"噁心貼"，越貼越被罵，越被罵我心裏就越高興。慢慢地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都在挖這個城牆，你們在外面挖，我在裡面挖。
當我再次走過袁崇煥碑前時，我的心情比從前輕鬆了一點。我從一個吃"賣國賊"肉的人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愛民愛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