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財經新聞被過度解讀,很多噪音式的新聞,事發時被視作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義,事後讓急於奪眼球者慚愧不已。生意就是生意,脫離這一主線歌功頌德或者抹黑外管局本身就是中了政治式解讀的毒,都不可取。
2月16日,美國財政部公布國際資本流動報告,去年12月,中國當月減持342億美元美國國債,日本增持115億美元,超過中國成為持有美國國債最多的國家,中國持有美國國債7554億美元,降為美國第二大債權國。中國此番減持為2000年8月以來的最大降幅。
國際國內各種基於政治與外交的解讀撲面而來。典型的是報復論,如認為此舉是中國政府對美國製造的貿易摩擦、匯率壓力與外交爭端進行報復,彰顯了中國的實力。即使報復論有些道理,僅從這個角度解讀也是愚蠢的,如果政府為了報復而不顧最基本的商業規則,大做賠本生意,則是愚蠢的極致。
從商業角度來說,中國政府此次減持值得稱道。
長期來看,美元處於下降通道。美國債務負擔創出歷史新高,沒有誰敢對美元的未來進行樂觀解讀。拜疲軟的歐元所賜,美元目前處於中期反彈階段,這是中國改變資產結構、拋售美元短債進行多元化投資的大好時機。
中國沒有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拋售美債在可控的範圍之內。相比中國外匯儲備佔比82%的美元資產比例,此次拋售美債並不多,只佔持有總數的4.3%。英日等國可以輕鬆地補上中國缺口,不會對美元造成嚴重打擊。所謂打壓美元不過是持歐美元人士恐慌心理的投射。
事實上,2008年5月以來,為了維持美國經濟,中國大量購買美國長期國債,在其後的12個月中累計增持美國國債2947億美元,從2008年9月開始首度超過日本成為美國國債第一大海外持有國。從去年12月起情況發生轉變,中國每月購買的一年期美國國債多於其他長期債券——也該輪到其他國家為美國舉槓鈴了。
目前中美互為第二大貿易夥伴,中國是美國第三大出口市場,美國是中國第二大出口市場。中美雙邊貿易額在過去30年裡增長了130倍,到2008年已超過了3000億美元。目前美國對華直接投資已超過590億美元,中國在美也有大量債券投資,是美國第二大債權國。筆者對中美關係抱持樂觀態度,不管願不願意,中美兩個歡喜冤家都不可能很快分手,否則中美經濟完蛋,世界經濟也就一片漆黑。
中國減持最大的風險仍然是在商業領域。中國減持美國國債,對於致力於低息發行大量國債的美國財政部是個重大打擊,美元匯率略微下挫有助於減輕人民幣匯率的上行壓力。但中美這盤貨幣棋局贏面如何,尚在未定之天。歐美日在貨幣問題上的聯手做局顯而易見,歐元的疲軟想製造多久就能製造多久,這也就意味著,美元可能繼續反彈歷程,從中期延伸為較長期的反彈,直到最後人民幣實際匯率跟隨美元大幅上升。日本雖然身處亞太經濟區,在貨幣政策上仍然是歐美不折不扣的小馬仔。
如果美聯儲祭出一記重拳,宣布美國逐步退出寬鬆的貨幣政策,則美元上升看不到盡頭。美聯儲主席伯南克最近表示,收緊信貸可能採用的次序是美聯儲先通過持續的反向回購和定期存款機制來測試回收巨額銀行儲備的效果,然後加大上述操作力度,之後再上調準備金利率。美聯儲的短期貨幣撤出政策是,作為緊急流動性措施終止計畫的一部分,美聯儲可能「很快」會擴大貼現率(即美聯儲向銀行提供的直接貸款利率)與聯邦基金利率(銀行間隔夜拆借利率)之間的利差,從而抑制銀行從美聯儲借貸的積極性,也相當於是事實上關閉了危機期間美聯儲向銀行提供廉價流動性的一個重要渠道。
非常清楚,美聯儲已經擺好架勢,準備撤出。一旦美聯儲宣布擴大利差,或者宣布加息,美元都將大漲而特漲。中國將人民幣與美元掛鉤,美聯儲正在拚命甩動身體,以徹底甩掉叮在美元身上的人民幣。中國不想重走日本之路,人民幣就不能重走日元之路。中國此次減持美債不一定減持在高位,卻是人民幣獨立所必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