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為資深評論家、專欄作家、中共黨史學者。曾擔任香港大學經濟金融學院院長張五常教授助理研究員，研究中國政經改革。
旅遊業以零團費拉客再逼迫旅客購物，是個結構性的問題。圖為一大陸遊客參觀香港一珠寶店。Getty Images
澳門旅遊業界對香港同行息事寧人的作法予以批評，認為這給了中國遊客一把「尚方寶劍」，令他們有恃無恐，危及澳門旅遊業。Getty Images
去年7月中旬，香港導遊李巧珍因為強迫中國遊客購物，嘴巴不乾淨，被踢爆後人人喊打，大損香港旅遊形象。我在《看》雜誌第69期有所報導與評論。這類事件，除了導遊本人的素質外，還涉及旅遊業本身的結構性問題，也就是以零團費拉客，迫使沒有底薪的導遊強迫旅客購物來賺回扣。然而旅遊界似乎沒有痛下決心改革，所以這類現象禁而不止。
香港再爆「阿珍風波」
農曆新年期間，大量中國遊客來港，再度爆發新版阿珍風波。這個風波起初看來是阿珍風波的再版，其實卻是一個歪版的阿珍風波，內情複雜得多。
這次風波發生在2月5日年初三，事件主角是叫做林如蓉的導遊。阿蓉不但髮型、臉型都與阿珍相似，媒體也顯著報導她因為強迫中國遊客購物，甚至與他們打架，顯然事態比阿珍還嚴重，因為已經超越「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界限，因此第二天幾乎全部香港媒體都站在譴責她的立場上，連中國官方喉舌也加入圍剿。
遇上這類事件，香港媒體會檢討香港一方的錯失，但是中國媒體遇到中外糾紛，站在「愛國愛黨」立場，一般會不問是非站在中國人一方，煽動民族主義。那次的阿珍風波，阿珍被中國媒體形容為「母夜叉」。這次中國中央電視臺以「旅遊醜聞」為標題，做了長達4分鐘的新聞，直指事件使香港購物天堂的形象蒙羞。但是事件最後還原真相，「旅遊醜聞」變成「國家醜聞」，央視卻不講話了。
2月5號打架事件發生後，導遊與遊客張勇夫婦被送到醫院，媒體報導，一名團友突然向記者表示，已用相機錄下導遊辱罵團友的片段，可以複製一分給記者觀看評理。但是記者要看，一直被拒絕，看來是以此作為談判籌碼，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回事。
中國遊客踢館刁難 還敲詐賠償
這次事件結果，因為香港方面擔心風波擴大而力求息事寧人，尤其有團友聲稱拍下照片後，更害怕被送上網損害形象，結果被張勇夫婦敲詐12萬元港幣，張氏家庭還獲安排入住較佳的酒店，兼游迪士尼樂園，其他團友也獲「升級」款待。媒體形容這是「掩口費」。
在拿到錢後，這些遊客原先的所有責難突然消失，例如指責導遊罵他們「窮」、「狗」，最後竟是「因言語與導遊發生誤會」而已。張勇甚至表示：「我對導遊的道歉和公司的服務很滿意。」而媒體所還原的真相，原來是張勇夫婦一直進行挑釁，知情的業內人士指出，張氏跟團首天便有點「踢館」態度，不斷刁難，先與海關口角，再曾一度因不滿服務而報警。
2月10日，涉事的友佳旅遊董事總經理郭偉明首現身在電臺開腔，引述導遊阿蓉在警署所落的口供紙，說張勇本坐在旅遊巴士最後一排，爭執期間上前摑了阿蓉右邊面，令阿蓉站不穩；阿蓉之後拉住張的衣領，但沒有還手。至於有沒有罵「狗」，郭稱當時雙方口角，張勇稱「你狗急跳牆」，蓉便回一句「唔知邊個系狗呢」，是對方先講個狗字。他又說張氏夫婦身材高大，「佢姨仔都好高大」，阿蓉瘦小得多。據悉，張的女親人也曾摑阿蓉。
入境團旅行社協會主席侯叔祺稱，當日是阿蓉先報警，但事發前一晚張勇也曾報警，因為另一個導遊對張勇一直罵阿蓉看不過眼，張勇就投訴那個導遊恐嚇他。
媒體更爆料，這位張勇是中國國家公務員，在安徽司法機構任職，這種身份一向在中國就是惡霸，敲詐勒索是他們的慣常行為。據報導，他們一家5口總共旅遊費是1萬港元，他們要求1人賠14萬，以彌補他們在香港的不愉快經歷，總共就是70萬元，後來他答應減價1人賠12萬，但旅遊公司以他們一家5口作為一個單位，賠償12萬。這已經使他們滿載而歸了。
港方息事寧人 業者認賠了事
問題是旅行社為什麼要賠償？郭偉明表示，是在旅遊業議會的壓力下，不得不這麼做。那是因為他們怕了國家旅遊局，怕了中央電視臺，怕因為中國媒體的負面報導而影響每年大量增加的來港遊客。雖然旅遊業議會主席胡兆英否認曾向友佳旅遊施壓，然而絕不會是友佳嫌自己錢太多而向中國遊客派錢做善事吧？
然而這種做法也被質疑有可能妨礙司法公正，因為妨礙真相的查清。何況已經報警，自然由警方來調查，為何又匆匆賠錢？身為律師的立法會議員塗謹申還表示，如果只作為民事賠償還講得過，若然這個賠償同刑事扯上任何關係，就有可能犯法。然而以特區政府目前的態度，只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絕對不會去惹中國當局，也不敢去惹這些中國惡遊客。
問題是這類事件只有香港才有嗎？香港旅遊素質難道比中國還不堪？為何央視沒有對中國自己的旅遊問題說話，卻拿香港大做文章？香港《蘋果日報》就揭露，例如5年前中國導遊鄔敬民出了一本書，書名是《叫我如何不宰你》，揭露中國旅遊業宰客的種種惡劣手段，而遊客大都求告無門，只有無奈就範。何況，香港接下的零團費旅遊團，第一手接的還是中國的旅遊公司，有的轉了幾手才到香港，難道就沒有中國方面的責任嗎？
而最大問題是，此例一開，對不肖的中國遊客，是否會有樣學樣，鼓勵他們來香港與其他地方敲詐勒索？
澳門旅遊業憤怒 批評香港同行
2月14日，一個參加港澳游的遼寧旅行團，有團員不滿導遊遲到，爭執之際，另一名導遊上前調解，就被多名團員毆打。這位姓程的導遊講述當時受襲情況時說，事發時他想協助另一團的女導遊調停事件，但突然遇襲，「我說出來玩而已，那人說不關你事，站在中間的兒子接著一拳打過來，他的爸爸打這邊，我便退後，那人便一腳踢上來，接著再一拳，跟著另一個再一腳，我便趴在地上。」他的額頭仍留有明顯傷痕，眼角、左腹及大腿仍感到痛楚。
他表示，希望循法律程序討回公道，「我一直都不是要他賠償金錢，我沒有說要追討賠償，我是要一個公道。」
事發後，被指打人的中國旅客繼續觀光和看艷舞，當地旅遊業界非常憤怒，逾百導遊當晚在新口岸集會，包圍那些遼寧遊客，要求交出逞凶者。旅遊局人員到場調停，大批警員到場維持秩序，及安排涉嫌打人的旅客乘坐警車離開，事件擾攘至次日凌晨2時多，人群才散去。涉嫌襲擊澳門導遊被警方帶走的3名中國旅客通宵在海關落口供後獲釋，已離開澳門繼續行程。澳門海關表示，已經將檢舉書交給檢察院，如果有足夠證據，會考慮起訴。由於案件涉及中國人士，澳門保安當局會透過現行機制通知中國公安部門。
在這個事件中，澳門旅遊業界不諱言對香港同行的批評，指香港最近處理遊客糾紛的手法，給了中國遊客一把「尚方寶劍」，令他們有恃無恐，危及澳門旅遊業。
歷經艱難 林如蓉「大控訴」
事件本來可能就此不了了之，但是2月19日的香港《蘋果日報》發表了歷經艱難，才讓阿蓉接受訪問談事情經過。用上「大控訴」的標題，格外引發關注。根據她的詳細說法，還有幾個內容可以補充：
第一、林如蓉在這以前接待過一個團，「曾遇上安徽旅客不禮貌事件」，此話一出，激怒了同是安徽人的張勇，阿蓉雖及時打圓場道歉，張勇以普通話「國罵」（操你媽的）回敬，又要求：「明天我要這個導遊在我眼前消失。」更妙的是他還說：「國家領導人也是安徽人（指國家主席胡錦濤），你看不起我們安徽人……」是胡錦濤的大同鄉，氣焰就可以如此？最近被揭發的「童丐村」就在安徽省阜陽市，不知道他們因為與胡錦濤、張勇是同鄉，他們的駭人聽聞行為就可以轉為「先富起來」的好榜樣？
第二、林如蓉在警署等待落口供期間，張勇態度囂張地說：「我叔跟我姑在安徽淮南司法機構工作，我們在深圳認識一些人，我有辦法在深圳弄死你。」這個口吻與「我爸是李剛」一模一樣，甚至更為惡劣。這位「官二代」橫行香港，原來是有他做官親戚的支持，可見香港「一國兩制」的脆弱。
第三、《蘋果日報》披露張勇原來是安徽一個司法機構的汽車司機，因為有親戚做官，且為領導開車，大概拍馬有數，很快由老婆出面開公司，已經發了財搬進豪宅，他已不大上班，但照領每月2，500元薪水。
對付這些惡霸，其實看自己的態度。澳門早淪為實際上的中國殖民地，然而這件事情上，他們旅遊界同仁表現比香港有骨氣，所以必須記住「人必自侮而人侮之」，香港旅遊界若不痛加反省而認了殖民地的命，類似事情還會更多。
臺灣還沒有完全淪為中國殖民地，所以有些中國遊客雖然態度傲慢，還不敢太放肆，所以出現阿里山中國遊客自己打架的醜聞，但是如果馬政府一味對中國卑躬屈膝，則類似事件遲早會到來。
（林保華部落格http://blog.pixnet.net/LingFengComme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