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8日,前中共總理朱鎔基的新書《朱鎔基講話實錄》,由官方的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
《南方週末》介紹《朱鎔基講話實錄》,標題引用朱氏名句「如果本屆政府都是好好先生,就對不起人民。」這個標題,被普遍解讀為隱射胡溫當局。曾經因為抵制江澤民戀權,而力挺胡錦濤、溫家寶接位的朱鎔基,如今,也毫不掩飾他對胡溫政權的失望和不滿。
這種失望和不滿,於今年四月,朱氏重返校慶前夕的清華大學時,已經流露無遺。當時,朱鎔基批評當局的教育中長期規劃是「空話」;譏諷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節目是「胡說」;並以「批判」為名,故意向學生推薦當局禁書《中國農民調查》。看上去,幾乎無所顧忌。
如今出版的《朱鎔基講話實錄》,激起各方反應,與其說是因為這本書,不如說是因為這個人。畢竟,在機器人面具一般的這兩代中共官僚群中,展示個性的朱鎔基,算是一個例外。這大概出自朱曾經淪為「右派」的歷史背景。
朱氏個性之一,在於兩個字:「罵人」。朱鎔基罵過官僚主義,罵過貪官污吏。聽那罵聲,官員膽寒,民眾舒心。然而,罵歸罵,中共黨內,官僚主義和貪官污吏,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日見猖獗。可見,在龐大的黨機器面前,個性的發揮,終究無法逾越制度的侷限。
朱鎔基總理任內,曾有豪言壯語:「我這裡準備了一百口棺材,九十九口是留給腐敗分子的,一口是留給自己的。無非是個同歸於盡。」結果如何?腐敗分子層出不窮,如過江之鯽,朱本人,不僅沒有與腐敗分子們「同歸於盡」,而且全身而退,安享晚年。
這等現象,既出自制度的約束,也出自朱鎔基本身的矛盾人格。一句「我從不整人,從不記仇」的表白,就把一個自相矛盾的朱鎔基,暴露無遺。這是朱氏另類為官之道,即便要揮灑正氣,也自知有所節制。否則,一個曾遭受體制迫害的「歷史右派」,如何又能登上該體制的「總理」寶座?(「從不記仇」,於是,不計較黨的迫害,只感激黨的「平反」;「從不整人」,於是,不會當真與貪官污吏過不去。)
有人批評朱鎔基只罵不管,確有幾分道理。制度的侷限性,也衍生人的侷限性。朱鎔基的「治國之道」,不脫人治痕跡。比如,朱上任之初,抓民航「正點」,提出的方法是:「抓正點服務,不是搞一個專門小組就能解決問題的,只有黨政一二把手直接抓,才能見成效。」殊不知,這種由「一二把手直接抓」的土辦法,只會產生「一陣風」的效果,抓抓停停,因人而廢。
據知,作為對朱鎔基的「較勁」和「反擊」,就在《朱鎔基講話實錄》出版的同時,現任中共總理溫家寶再次宣講「政治改革」。在大連召開的達沃斯論壇上,溫聲言「堅決破除體制機制障礙」,「改變以黨代政,改變權力絕對化和權力過分集中的現象。為此,必須改革黨和國家的領導制度。」
溫的「政改」言論,似乎比朱鎔基更進一步(並未超越胡耀邦、趙紫陽)。然而,依然是言論,而非實際行動。這使溫與朱對峙於五十步與一百步的距離內,於事無補。
朱鎔基退休之際,曾有「不談工作、不立傳、不題詞」的諾言;如今,出版「講話實錄」,其間,鄭重其事地通讀和修改兩遍,並「親自指導」編輯和出版工作,莫不就是「談工作」?莫不就是「立傳」?自相矛盾的朱氏人格,處處可見。
據說,《朱鎔基講話實錄》上市後,掀起「熱賣」,形成一波「朱鎔基熱」;是否「熱賣」?我們不得而知。但該書在國內輿論界刮起一股熱潮,倒是不虛。僅此一點,就已經把「江朱時代」的江比了下去。因為,無論是江澤民的《文選》還是其他所謂「著作」,都從未引發過任何熱議,其輕其浮,如過眼雲煙。
順便一提,「講話」二字,在這裡,是典型的中共式「文法」。在中文裡,「講話」,原本如「說話」、「談話」一樣,都是普通動詞;之於會議,有「討論」、「對話」、「訓話」、「發言」、「演講」等正式用語。從共產黨開始的「毛式」語言,把「對話」、「訓話」、「發言」、「演講」等動詞,一律改造為「講話」,是對正統中文的扭曲;而所謂「發表講話」,更是重疊式語法錯誤。
如此,又從一個側面證明,中共集團,這個由德國人和俄國人混血的「馬列主義」怪胎,不折不扣地,是一個強加於中國人民的外來政權。
(2011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