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大使揭方勵之投奔美國大使館始末(圖)

作者:李潔明 發表:2012-04-10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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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前駐華大使李潔明(網路圖片/看中國配圖)

6月8日,莎莉到大使官邸,要從堆置在一樓還來不及打開的傢俱行李之中,找些東西好帶到韓國去。她在箱子裡尋找韓文書籍,感覺這些箱子怎麼排得如此井然有序呀?──順著客房堆高,像一道城堡大牆保護著人。

一點都沒錯。三天前,中國異議人士方勵之和妻子李淑嫻偷偷溜進使館,得到庇護。頭一夜他們就是被安置在官邸客房,然後再轉移到大使館醫護室秘密安置。我們的行李箱匆匆沿著客房堆棧成牆,並嚴格阻止任何官邸中的華籍人員進入。

方勵之躲進美國大使館尋求庇護時,是著名的天文物理學家,但更出名的是,他已經轉而頻繁進行秘密政治活動,發動中國的公開批評共產黨領導運動,於1989年1月間大膽發表公開信,要求鄧小平寬宥魏京生等一干反對中共集團的政治犯。方勵之大膽高呼西方人權和民主,被西方譽為「中國的哥爾巴喬夫之沙卡洛夫(譯注:公開反對蘇聯的沙卡洛夫所提倡的日後都成了戈爾巴喬夫解體蘇聯的理論基礎。)」。

方勵之跑入美國大使館,活生生就是間諜小說的情節。他們夫妻和兒子先主動投靠大使館和美國,被使館勸離,後來,華府國務院分析了中國的運動後,下令把他們找回來安排。大約夜裡11時,羅素和代理副館長薄瑞光(Ray Burghardt)溜進建國飯店大門,找到已經又聯繫和躲進一美國記者房裡的方家三口。羅素和薄瑞光這兩名職業情報外交官,活像007情報員詹姆斯•龐德,悄悄摸到方勵之棲身的房間。早已經準備好了的方勵之應聲開門,他們用中國話說:「我們走!」一群人穿過飯店大門時,加速快跑,彎腰弓背,躲躲閃閃,直到方家三口鑽進美國使館的麵包車。方公子在6月底因另外安排需要離開大使館,又是一陣類似的特別小組秘密行動,把他偷運出去,送回北京方家的公寓。

6月5日,方氏夫婦緊張地窩在使館官邸裡又黑又暗的一間儲藏室,並且是躲在裡面一片行李箱牆之後!初嘗此後13個月的幽居生活滋味。方氏夫婦住在美國使館期間,他們就這樣有如修道院的隱士,足不出戶、不見天日達一年以上。我現在常說,方勵之前來吃飯,卻告辭不走了。

方勵之逃進使館,起初是機密,只有少數人知情;我雖知中方遲早會曉得他藏身何處,卻不認為美國政府會是通報他們的消息來源。這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最好盡量秘密處理,直到北京的政治火氣降溫為止。因此,當白宮發言人費子水(Marlin Fitzwater)在6月6日的記者會上突然宣布,方勵之夫婦「進入」美國大使館尋求美國庇護,你可以想像我吃驚的程度。這下子,中國政府氣沖鬥牛。中國人譴責美國干涉內政、侵犯主權。中、美關係已經舉步維艱,方勵之的到來更是雪上加霜,把雙邊關係推到新低點。

費子水泄漏天機之後,使館裡人人曉得我們庇護方氏夫婦,可是除了我之外,全館上下只有六個人知道方勵之的確實下落。我只跟其中幾人談論此事,嚴防使館中國籍職員的動作。茱蒂•麥勞林(Judy McLaughlin)是醫護室護士,她先生查理•麥勞林(Charlie McLaughlin)任職於美國新聞處,這兩人最常與方氏夫婦接觸。我絕口不向莎莉提起方氏的情況,她自己推斷出他藏身何處。

事實上,莎莉變成我和茱蒂之間非常重要的中介。由於茱蒂和我殊少公務往來,我們倆若是有了互動,不僅將使業已警覺的中國籍館員起疑,也會使好奇的美國館員猜測方勵之下落。莎莉和茱蒂倒是時有往來,透過莎莉,茱蒂比較容易傳達方氏夫婦的需求。兩位太太互使眼色,只要旁邊沒有閑雜人等,就可以避開中國籍職員迅速交談。

我們用這種方式溝通聯繫,也能在不見陽光的藏身的方家夫婦小室替方勵之慶生日。茱蒂帶了蛋糕、紙巾、生日卡;這些玩意兒對方夫婦而言都太陌生。茱蒂義不容辭成了文化嚮導,向李淑嫻說明如何在生日卡上簽名。(後來我們給李淑嫻慶生,方勵之就沒學會這套美國習俗,生日卡沒簽名就送給座太。)在方勵之的生日會上,莎莉和我、麥勞林夫婦、史丹頓(Bill Stanton,負責方勵之項目的政治官員)、薄瑞光,以及羅素,合唱生日快樂歌。送給方勵之的禮物,是南韓政治人物金泳三遭到軟禁期間用漢字寫下的書法滾動條「自由」。我向方勵之解說,金泳三如何突破政治困境,終於競選總統大位,你也應該(....改變中國)。並且表示:「希望這能對你後面的言論有所啟發。」方完全理會,談話使人欣慰。

我們究竟把方勵之夫婦窩藏何處呢?事實上,這還是挺高明的安排。方氏夫婦就住在官邸背後、使館醫護室的後頭,兩英尺外就是守在使館外頭的中國武裝衛兵!這兩位重要的中國人鑒於距離太近,十分緊張,夜裡連廁所都不敢上,因為利用白天上廁所,沖水聲才不會那麼響!

我們把窗子塗黑,加厚門板,以增添保密和安全功能。方夫婦睡在原本的診療室,化驗室則改為廚房。又安裝保全系統,在他們睡覺、工作的身側裝置警鈴觸動器。查理替他們安裝電視,也借給他們一臺微波爐。方勵之雖是物理學家,這一輩子竟然從來沒見過微波爐。他不敢置信地問:「它真的什麼菜都能做?」我們也弄來了電爐和電飯鍋。有了這麼多現代化用品,我們開玩笑說,方氏夫妻住的是五星級古拉格(Gulag)勞改營。方勵之生性隨和,非常能配合各項談話,他自稱只要到了美國,哪怕找不到教書研究的差事,至少可以開家中餐館。他和蘇聯投奔自由的人士不同,滴酒不沾,也沒有情緒低沉沮喪,心理滿懷期望,十分平衡。

麥勞林夫婦是方氏夫妻倆和外在世界聯繫的生命線。在壓力如此之大的情況下,茱蒂和查理協助方氏夫婦調適困在斗室之內、政治監獄般的生活。如何緩和他們的失落感,我們使不上力,茱蒂和查理則協助他們儘可能舒適過日子。而且必然不忘方勵之鍾愛的茶。有時候為放鬆他們的緊張,茱蒂會假裝請客吃飯,請家裡的廚子準備四人份晚餐。兩位美國人扮成客人到府上用餐,講令人放心的消息然後告辭;其實,茱蒂把多出的兩份中國菜打包,次日上班時帶來館內給方家夫婦打打牙祭。

為了不使環伺在使館周圍的中國公安起疑,茱蒂每天早晨上班總是帶一隻大包包,裡頭通常塞著替方氏夫婦購買的衣服或食物。查理則透過美國新聞處替方勵之訂購最新的期刊,經由外交郵包運到北京。

方勵之利用幽居使館時間寫論文。這位科學家最振奮的就是,發現他的論文登在期刊上。方勵之會喊說:「耶!查理,我的論文來了耶!請讀讀。」方勵之論文裡有那麼多的數學符號,查理能對付那些中文就不錯了。往往要勞動李淑嫻出來解圍。

方勵之事件最緊張的一段時間是1989年6月底、7月初。中國政府於6月11日頒布逮捕令,指控兩人是「反黨判國分子」,這個罪名等同叛徒,可以判處死刑或打入大牢。中情局香港情報站來源透露,中國公安部門正在考量動用突擊隊,衝進大使館劫走方勵之夫婦。我讀過中國歷史,深知中國人有這種「前科記錄」。因此,我對此一線報不敢輕心。中國政府已切斷和我的聯絡管道,我便請美國國務院由華府處理這個敏感問題。我決定先行動,建議他們正顏告訴中國韓敘大使,如果中方衝進美國大使館,架走方勵之,中美關係就不用了。不曉得國務院是否採用我的措詞,但國務院的確對中國駐美大使有一番強硬談話。華府對中國大使不假辭色,乃是經歷幾星期來的危疑震撼之後,美國重新掌控中國人的膽量例證。在藉由撤僑行動確保美國人安全之後,我們在保護方勵之時對中方的語調更為強硬了。

我自己在盤算一個臨時計畫:為確保方勵之活命,必要時得把他偷運出大使館。我利用「秘密作業」的經驗,想出一套計畫就是把方勵之藏在鑽了洞、能夠呼吸透氣的箱子裡,以外交郵包偷運出中國大陸,在情報術語上,這叫「黑色外滲透計畫」;另一個辦法就是讓他喬裝,扮成女人溜出使館。當然,這兩套辦法我自覺不會成功,華府上級也聰明地未予批准。可是,有關我們打算偷偷送走方勵之的「謠言」滿天飛,搞得中方在萬聖節前後大為嚴密監視。新聞界當時盛傳我們已備妥專機,要偷偷運走方勵之。我認為這則故事是新聞記者「窮極無聊」,在喜來登長城飯店酒吧瞎掰方勵之進退維谷,又加油添醋說我是中情局出身才鬧大的。事實上,我當然是中情局出身。故事繼續發展,最後的版本是:在萬聖節化妝晚會上,人人戴上方勵之的面具,讓真的方勵之乘勢溜出大使館。試想這一幕精彩鏡頭──來賓魚貫走出使館大門時,一群中國公安雞飛狗跳要求客人掀開面具,好瞧個仔細,要逮到這位圓臉學者!

中方給這則傳聞搞得心煩氣躁,把我召喚去強硬警告:別想試圖利用萬聖節偷偷運走方勵之。在中國外交部這場對話結束前,我向中方官員表示,我們這番談話最好別傳出去。如果傳出去說,中國政府對於美國會利用萬聖節化妝晚會安排方勵之開溜的這種「我們想都沒想過的荒誕不經」的構想大發雷霆,人家一定把它當低級笑話。我有位同事開玩笑說,到了復活節,中方說不定又來荒誕指責老美企圖讓方勵之化妝成兔子開溜!

到了萬聖節晚會當天,中方原本已團團圍住大使館,又再加派安全警衛把守,強迫賓客接受武警檢查。一群喧鬧的客人抬著一副棺木(用來裝運在海外死亡的美國人歸鄉的棺木),裡面裝著會復活的假屍身,來到使館大門,中國守衛的心跳差點沒停住。好不容易,這群美國人才顯示給中國公安守衛,棺木裡沒有藏人!

方勵之事件這段插曲,讓我們暫時忘卻美中關係最低潮時的十分緊張不歡情境。事實上,方勵之是美方與中國在人權和變更中國政權方面一個活的象徵。自從二十多年前,雙邊關係正常化以來,美方與中國在這方面便已對峙良久。只要方勵之夫婦仍留在大使館接受美國保護,中美雙方已受到相當傷害的關係,要再修復可就更難!

我們在天安門事件之後數個星期的所見所聞,正是作家歐威爾(George Orwell)所形容的「老大哥」和「捏造新聞」:集權政體睜眼說瞎話竄改歷史真相。北京政府控制的新聞媒體提出的官方說詞是:解放軍受傷比民眾重。為了表彰軍方鎮壓「反革命」有功,發動學童寫信頌揚解放軍,鼓勵家長買禮物贈送給「英勇的」部隊。

屠殺過後頭幾星期,北京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下。所有的北京老百姓都靜默地辦喪事、奏輓歌。北京居民彷彿遁入冬眠,都在悄悄地默哀悼亡……。當局在全國展開緝捕反政府人士的行動,還發動宣傳工具消毒,中國百姓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可是,跟文革動亂時期相比不同的是,當時中國人和住北京的外僑少有聯繫,被嚇得噤聲不語;1989年,中國人民雖然沉默不語,他們曉得北京的外僑把一切全看在眼裡。政府反覆宣傳固然可以模糊對天安門屠殺的記憶,但是真相已鐫刻在全中國人民的心中。批評美國在背後支持反革命分子的官方說法,或是指責美國人企圖煽動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說詞,旨在影響噹時多數中國人的看法。然而,我相信天安門廣場上的沉痛經驗,已使外國人和中國人產生一種連結。我在6月15日向國務院呈報的電文裡記下:「這一點雖然很微妙,但在現今和25年前之間,已有了重大差異。」

中國人民和美國僑民見證了天安門事件。北京的中國人和身歷血腥鎮壓的外僑,都不會忘掉天安門事件。6月4日絕不會無聲無息落入歷史的一隅。鄧小平的「新中國」已因人民解放軍雙手沾滿工人、學生的鮮血而蒙羞。

直到(1990年)5月,布希總統宣布他將無條件延續中國享有的貿易最惠國待遇。我們在北京亟需這項助力來重新激活放行方勵之的交涉。自從1989年底史考克羅和伊戈柏格二度秘訪北京試圖溝通解套之後,我們就在較廣泛的議題範疇下,與中方針對方勵之問題進行交涉。布希不顧國會裡相當大的阻力,做出此一和解決定,終於把中方帶上了談判桌。

因為一直不敢讓方勵之離開使館,現在可以試探讓中方允許方勵之獲釋。我在中國外交部的交涉對手劉華秋,邀我一起吃午飯。他要美方確實保證,方勵之獲釋後,華府方面會有回報的舉動。這頓午飯開啟了一系列緊密會談,釐清釋放中國最敢直言的異議人士之細節。

難就難在如何敲定協議。5、6月間,與中方進行一連串秘密交涉,我爭取准許方勵之離境的條件。此事費神又費時,因為我的角色挺像攪進家務糾紛的中間人。我得把我和中方討論的結果,向方勵之報告,再把他的立場帶回談判桌和中方交涉。中方擔心的是,方勵之一旦離開中國,會放言批評中國,成為反華活動的頭子。他們見到的喬治城大學得獎感言,恐怕還抵不上方勵之到了西方安全處所之後大肆抨擊的凶猛。中國政府要美國保證:讓方勵之消音。

他們對我說教:「你們有責任遏止他的反中國政府活動。」

我拿出美國憲法條文第一條修正案辯說:「如果他到了美國,我們不能控制他的言行。」

但是中方拿出一份聲明要求方勵之簽字,承諾不批評中國政府。這下子我們被將軍了。方勵之告訴我,他絕不簽署任何文件限制他批評北京領導人的自由,以及從事反中國政府利益之活動的自由。後來方勵之妥協,在聲明中採用「承諾不批評中國」這個一般字眼。方勵之選擇這個字眼,好在離境之後他的言行自由不受限制。方勵之告訴我:「我將抨擊統治中國的政府他們王八旦!」

我們努力保留顏面的措施,去說服中方同意。他們終究會推翻原先要逮捕方勵之、辦他反革命罪名的成命。顯然他們需要一個合理的說法。春天時,我們得到一個理由。方勵之向茱蒂抱怨胸部疼痛,茱蒂安排他接受斷層掃瞄,查證是否心律不整。在交涉期,我方提到方勵之的「健康狀況」,刻意誇大出他的病情。方勵之開始猶豫做態,但是我告訴他:不管你喜不喜歡,「你得了嚴重的心臟病!」然後,我向中方提出:請以人道理由准許方勵之出境,我們可以弄出方,而他們也賺得到人道的面子。可是,他們對方勵之仍然不放過,直接建議讓中國醫生驗證診治。我們決定瞞隱真相,製造證據向中方強調方勵之可能有性命危險,需要出境診治。其實,方勵之完全沒有心臟病,只是消化不良,但這樣的欺詐能夠拿到需要放人的藉口。

最後的安排是,美國空軍調來一架C-135運輸機,把方氏夫婦送到第三國英國,方勵之接受英國安排的劍橋大學「從事天文研究客座教授」的聘書。方氏夫婦於(1990年)6月15日出境,前一天夜裡搬到大使官邸的客房。這是一年多以來他們首次不用躲藏在醫護室過夜。我們慶祝他們即將脫離躲躲藏藏的苦日子,以及中方同意也讓方家小兒離境。這兩位美國政府的貴賓的前來,官邸也得做些情報工作安排,為了騰出他們終於可以住了的正常客房,我們安排原本住在裡頭的一位美國人到瀋陽去。第二天上午方氏夫婦離開時,官邸佣人不宜在場,我們一名使館官員,編個故事把他們支開。

6月25日上午10時半左右,方勵之夫婦藉一輛中方卡車為即將舉辦的酒會送椅子來的機會,默默地出了投靠了一年多的美國大使官邸。中國公安押送他們到京郊南苑軍用機場,也就是一年前武爾茲偵察的那個機場。我奉指示全程陪伴方勵之夫婦。到了機場,中方告訴我,方氏夫婦必須獨自辦理出境手續。機場官員指出在走道末端一個出境檢查櫃臺,已有公安人員團團圍住。這下子我可為難了,依指示,在他倆登上C-135運輸機之前,我不能讓他們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可是,中方堅持讓方氏夫婦獨自穿過海關檢查,以挽回顏面──他們要藉此展示所謂中國領土的「主權」!我身為方氏夫婦保護人逾一年,曉得自己已變得非常呵護他們。可是,如果中方在這一刻突然食言,逮捕他們呢?我盤算了一下,沒辦法,只有讓他們自己去,我研判中方若是撕毀辛苦交涉才達成的協議,損失也會很嚴重。方勵之的投靠美國和出境,攸關美中關係改善至深且鉅。縱使如此,我還是戰戰兢兢地望著方勵之孑然一身緊張步向燈光幽暗的走道盡頭。好在這只是一道手續。檢查人員問了幾個問題,在方勵之護照上蓋了章,讓他通關!

方勵之抵達倫敦之後,這位我們辛苦保護的人,開始接受NBC新聞採訪,方竟然抨擊美國在人權議題上有雙重標準,對蘇聯嚴格要求,卻對中國輕輕饒過!

────我可不能原諒他竟然這樣突然勇敢地抨擊辛苦解救了他的布希政府。

註:本文節選編譯自李潔明回憶錄

李潔明(James R. Lilley),1928年生於山東青島。任職於CIA中央情報局被派駐日本、香港、菲律賓、柬埔寨、中國大陸等地。先後擔任美國在臺協會臺北辦事處處長(1981-1984)、美國駐南韓大使、美國駐中國大使(1989-1991)。

橋本、李鵬89密會:日用貸款交換方勵之離大陸

《產經新聞》報導,1989年天安門事件發生後,物理學者方勵之夫婦曾受北京的美國大使館庇護,造成美中政治上的對立。中國原本態度強硬但其後突然軟化,允許方勵之夫婦赴英轉美,其實幕後是日本打出日圓貸款的交涉王牌才使中國讓步。

產經新聞訪問當時美國駐北京大使李潔明,李潔明承認當時確實得到日本駐中大使橋本恕很大的協助,是日本打出日圓貸款的這張牌才順利解決問題的。

方勵之夫婦和當年就讀大學的兒子在天安門事件爆發的隔天逃進美國大使館,中國要求美國大使館交人。

李潔明在1989年秋天起,便和當時日本駐中國大使橋本恕頻頻交換意見,由於橋本曾於1972年日中建交時擔任外務省中國課長,頗受中方信任,因此1989年12月才有橋本和李鵬總理的秘密會談。橋本曾指出,他與李鵬的會談是在美國總統助理兩次談判破裂後召開的,李鵬在會談上要求日本履行第三次日圓貸款的承諾。

日本前首相竹下登於1988年訪中時,允諾從1990年起的五年內提供中國8100億日圓(相當56億美元)的貸款,此金額相當於當時中國的外匯存底。但是當年七大工業國高峰會通過對中制裁決議案,對於致力基礎建設的中國而言,凍結貸款可說是致命的打擊。

海部俊樹前首相於1990年初,因來自日本財政界的壓力而著手解除對中制裁。為此,當時的外務省中國課課長的宮本雄二(現任日本駐中國大使)曾赴美探詢美方意向,結果發現方勵之問題在美國引起很大的反彈,不解決方勵之問題,難以解除對中制裁。

橋本大使接獲外務省的通知後,便與中共對外聯絡部長朱良多次密談,會談中還顧慮中國的面子未提日圓貸款問題,只表示日本在休士頓峰會將努力促成解除對中制裁,但希望中國也作出適切的回應。

在橋本與中方接觸一週後,中國於1990年6月中旬同意方以治病為由出國,方勵之夫婦於6月25日搭乘美國軍機離開中國前往英國,半年後移居美國,隨後執就於亞利桑那大學。方勵之出國兩週後,美日在休士頓工業國峰會採取同一步調,分別解除凍結世界銀行的23億美元和日本的56億美元對中貸款。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美國前駐華大使李潔明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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