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最讓老百姓憎恨的就是宣傳部。可這個以說謊為己任,以禁言為目標,每一年都在搞‘感動中國’的活動。可是,一天天覺醒的老百姓,對御用腿子搞的那套雜耍,充滿了蔑視和鄙夷。‘感動中國’這個詞,現在基本上成了愚人節的保留節目。
可我到澳洲後,實實在在被感動了三次。在感動的同時,我也實實在在憤怒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飛機上。開完會從墨而本飛回悉尼時,已是萬家燈火。由於旅程短暫,飛機上不提供晚餐。飛機落地後,飢腸轆轆的我急迫地拿起行李。這時廣播響了。拿起行李的乘客,依次回到座位上。十分鐘後,機艙的門打開了,掛著聽筒的,背著急救包的,拿著擔架的急救小組,匆忙朝機艙後面走去。
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機艙裡很安靜,偶爾能聽到機艙後面傳來的對話。我仰起身子懷顧四周,所有的乘客,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他們淡定而泰然,從容而安祥,沒一絲的煩躁,沒一絲的不耐煩。
又過了十分鐘,機艙後面傳來了腳步聲。拿著擔架的先撤,接著,一個戴紗巾的阿拉伯婦女慢慢走過來,後面跟著急救小組。我揉了揉眼--我敢打賭,除了她的腳步有些不穩,面色有些發白,動作有些緩慢,她幾乎和正常人一樣。她甚至不需要有人攙扶,更不用說擔架。
廣播再一次響後,乘客們這才拿著行李,排著隊依次走出機艙。乘務員排成一列,笑吟吟地致歉致意;乘客們井然有序,笑吟吟地揮手揮別。他們的舉止,端莊得體;他們的笑容,真誠真摯。就在這一瞬間,我被感動:在澳洲,最高的價值,是生命的價值;最高的精髓,是人的平等。不管是阿拉伯人還是英皇室成員;不管是非洲難民還是國家總理,他們的生命一樣寶貴,他們的人格一樣平等。
我傻傻地站著,突然想到了中國克拉瑪依那場大火。‘讓領導同志先走’這句話,猶如奧斯維辛集中營,永遠地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這是世界文明的恥辱,這是五千年文化的恥辱,這是每一個自詡炎黃子孫者的恥辱。那個逃進廁所並把門緊鎖,從而讓學生屍骨成山的女公僕,事後竟眉飛色舞地說:「幸虧我急中生智,死死用身子抵住大門,這才毫髮未損容顏未損。「
這場大火後,那個喊出‘讓領導先走’的,沒受到彈劾沒受到懲罰;那個孕育‘讓領導先走’的體制,沒受到拷問沒受到顛覆;那個全世界都家喻戶曉的偉光正,至今沒向塗炭的生靈謝罪,沒向難者的親人請罪。這樣的曠世恥辱,超越人類底線,達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 。
審判!審判!我一次次地呼喚。中國什麼時候,能有一場真正的審判!
我的第二次感動是在醫院。接到醫院預約補牙的來信後,又接到了二個電話簡訊。這讓我有了受寵若驚--這不像我去醫院補牙,倒像醫院邀請我參加一個重要會議。在中國就醫時,我早就飽嘗了被白眼被冷漠被蔑視被宰割的經歷。我到醫院時,預約好的翻譯也到了。牙科醫生,用春風般的微笑接待了我。他通過翻譯說:「我需要為你上麻藥。」我問:「拔牙還是補牙?」「當然是補牙,因為有一點疼,所以用一點麻藥。」我一骨碌從躺椅上爬起,用結結巴巴的英語告訴他:「我不怕疼,我不怕疼。在中國的監獄,我用老虎鉗拔自己的牙,一顆,又一顆……」醫生驚訝地揚起眉毛:「為什麼坐牢?為什麼要自己拔牙?」當我通過翻譯,把我坐牢及自己拔牙的原因告訴他後,那蔚藍色眼波裡湧出的悲憫,讓我看到了澳洲人特有的仁愛心。
補牙開始了。醫生助手輕輕搖下躺椅,給我戴上潔白的消毒布;醫生輕輕地把鉗子伸進我嘴裡:「要是覺得疼,一定要告訴我。」他的動作很輕,很柔,我一點也沒感覺到疼。補牙結束後我問:「I need to pay how much?」醫生笑著說:「No, all free 。」我傻傻地站著,突然想到了被中國政府謀殺的李旺陽。長達23年的牢獄,長達23年的摧殘,讓六四好漢李旺陽雙眼失明,雙耳失聰,全身癱瘓。就是在這種狀況下,當局依然沒放過他,竟在醫院謀殺了他。謀殺後,敢做不敢當的無恥徒,又搞出一個被‘自殺’的騙局。這種無恥之極,卑鄙之極的伎倆,讓秦檜小賊自嘆不如。在「盛世盛況」中,共產黨連一個殘疾人都不放過,他們把血淋淋的殺戮,從天安門廣場延續到醫院的病床上。醫院,不再是救死扶傷的港口,而是罪惡的淵藪,謀殺的平臺。天吶!要有怎樣一顆蛇蠍心,才能對一個全身癱瘓,雙眼失明,雙耳失聰者下得了毒手?
審判!審判!我一次次地呼喚。中國什麼時候,能有一場真正的審判!
我的第三次感動,卻是在我的家裡。我正在學英文,門鈴響了。打開門,一個頸上掛著牌子,手上拿著本子的年輕人,微笑地向我問候。我請他進門,並藉助谷歌翻譯開始了溝通。他因為電的問題而來,不是因為欠電費,而是一項合同的簽訂,能讓我享受10%的電費優惠。雖然他反覆地,耐心地向我解釋,但我還是心存疑惑。他試圖撥通翻譯電話,但一直沒有成功。晚霞消失,晚餐時間到了。年輕人禮貌地請求我給他一個時間,以便明天再來。
第二天,門鈴按時叩響。門外站著另外一個先生。除了不是同一個人,他們的彬彬有禮,他們的耐心誠懇如同一轍。接通另一個電話後,對方在核對了姓名,地址和電話後,還反反覆覆詢問我,是否自覺自願簽訂這個合同。原來,這是一個重新選擇新的電力供應商的合同。澳洲是個自由競爭的國家。龐大的電力公司,絕不是獨家買斷的托拉斯企業,人民也不是托拉斯企業裡被圈住的羔羊。澳洲人民選擇哪一家電力供應商,就如他們選擇工黨還是綠黨一樣。作為新的供應商,他們給予合同人以10%電費優惠,以補償碳稅法帶來的電費支出。
在簽訂合同的過程中,最最重要的前提是自願,是當事人的自覺自願,而不是中國式的‘被代表被自願’。天吶!被中國政府代表了一輩子的我,在澳洲,才能自己代表自己。我傻傻地看著新合同,突然想到了中國最大的電力供應商。血洗天安門後,由李鵬家族操控的電力供應托拉斯集團,為了榨取最大的利潤,竟然腰斬母親河,在中國的龍脈上建造了有‘癌症’之稱的三峽。雖然黃萬里及賢達之士多次公車上書,要求停止建造大壩,但獨斷專橫的李氏家族,卻霸王強上弓,逆歷史而動。
從此,成千上億的人民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從此,中華鱘在中國絕跡;從此,千年的三峽文化遺產被埋入水底;從此,千年大旱千年水患;從此,地震不斷,泥石流不斷,災難不斷;從此,母親河上的‘胰腺癌’吞噬著母親的肌膚,荼毒著祖國的河山-國在,但山河碎。
審判!審判!我一次次地呼喚。中國什麼時候,能有一場真正的審判!
在澳洲,每一天我都在感動並憤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