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6月4日清晨,一列從北平開往瀋陽的火車在行使到瀋陽西郊一個叫皇姑屯的小站時,突然一枚預先埋好的炸彈將列車中部一節豪華車廂炸毀,當時赫赫有名的東北奉系軍閥張作霖被當場炸死。這就是日本帝國主義為侵佔東北而精心策劃的皇姑屯事件。
此時,在北平,有一個人,當聽到這個消息後,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停地抹著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他就是當時的故宮博物院第一任院長易培基。
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張作霖在離開北平之前,曾派人專門來找他索要一幅古人的書法名帖。面對權傾一時的軍閥頭子,易培基不能強硬拒絕,於是推說這件書法鎖在保險櫃裡,而保險櫃的三把鑰匙分別由馮玉祥等三人持有,無法打開。張作霖因急於離京,又不便將寶帖強行拿走,只好作罷。沒想到十幾個小時之後張作霖就被炸死了。
望著那件險些與張作霖一同葬身火海的國寶,易培基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故宮「三希堂」
那麼躲過這一劫的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的國寶呢?這還得從北京的故宮說起。
故宮西北面的養心殿是清朝各代皇帝起居的地方。養心殿西側的西暖閣有一間小屋,屋子的正牆上有三個結結實實的大字「三希堂」。這是乾隆皇帝寫的。
乾隆皇帝喜歡書法,字寫得也不錯,尤其喜歡題字、題詩,可以說是至今留下墨跡最多的皇帝。在他收藏的所有歷代書法中,有三件是令他喜歡得可以不思茶飯的寶貝。一件是晉朝書法家王羲之寫的叫《快雪時晴帖》;第二件是他的兒子王獻之寫的叫《中秋帖》;第三件是他的侄子王珣寫的叫《伯遠帖》。乾隆皇帝由於太喜歡這三件寶貝了,於是就在自己住的養心殿西暖閣專門隔出一間小屋,將它們收藏在這裡,為的是可以隨時欣賞、臨摹它們。這間小屋就被乾隆皇帝命名為「三希堂」。
《快雪時晴帖》
咱們在節目開始講的那件差點兒與張作霖一起葬身火海的國寶就是這三希寶帖中的第一帖《快雪時晴帖》。
《快雪時晴帖》是我國晉朝書法家王羲之寫的一封書信。篇幅不大,長23.6厘米,寬16.4厘米,也就相當於現在一張普通信紙大小。全文僅28個字,寫的是「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
王羲之在這幅《快雪時晴帖》中行書、楷書交替書寫,行筆自如流暢,神采飛揚。王羲之沒有想到,他隨手寫的這28個字,卻讓一代一代的後人為之傾倒。
但這幅書法卻不是王羲之的真跡,令人遺憾的是,王羲之所有的書法真跡都已經失傳了,沒有一幅被保存到今天。那麼,這幅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又是怎麼回事呢?
這幅《快雪時晴帖》是唐代書法家臨摹複製的,由於是直接從王羲之的真跡上臨摹複製的,而且年代距王羲之最近,又是唯一的一件,所以後人就一直把這幅《快雪時晴帖》當作真跡看待,成為瞭解王羲之書法的直接來源。
自從這幅寶帖在1928年躲過了與張作霖同葬火海那一劫之後,一直保存在北京的故宮博物院。1933年為躲避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掠奪,它與故宮其它珍貴文物一起輾轉遷移到了四川。抗日戰爭勝利後,國民黨政府將大批故宮珍貴文物運往臺灣,《快雪時晴帖》也隨之去了臺灣。如今它存放在臺北市的中山博物院,也就是人們說的臺北故宮博物院裡。
這天傍晚,太陽剛剛西沉,古老的北京城籠罩在暮色之中。故宮北牆一座專門為差役出入的後門閃出一個人,他匆匆地消失在昏暗的胡同裡。在一個掛著「品古齋」招牌的小古董鋪子前,這人回頭看了看,便轉身進了屋裡,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卷交給了掌櫃的。
《中秋帖》
幾天後一位經常光顧這個小古董鋪子的人,在這裡意外地得到了他做夢也沒想到的寶貝,併發現了其中的秘密。這人叫郭葆昌,是當時權傾一時的北洋軍閥袁世凱的賬房先生。此人家財萬貫,酷愛收藏。這天他來到品古齋,掌櫃的給他打開了一個布卷,郭葆昌一下子愣了,兩眼直直的,半天沒說出話來。他看到的是兩幅紙張泛黃,年代久遠的書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藏於深宮,只聞其名,不見其蹤,大名鼎鼎的三希寶帖中的兩希《中秋帖》和《伯遠帖》嗎。畢竟是古玩收藏的老手,他很快掩飾住內心的激動,跟掌櫃的隨便討價還價了幾個回合,就一擲千金把它們買了下來。臨走還沒忘了提醒掌櫃的要按規矩給他保密。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皇宮裡的傳世寶貝,有無數隻眼睛在盯著呢。
住在宮中的光緒皇帝的妃子瑾妃早已盯上了三希寶帖,深知它們一定能賣出個大價錢。但是這三件寶貝名氣太大了,尤其是這第一件《快雪時晴帖》,那可是王羲之的墨跡,光乾隆皇帝在上面的提款印章就有70多處。如果一下子把三件都拿出去賣了會太顯眼的,還會惹出麻煩來。她決定先把另外兩帖,也就是《中秋帖》和《伯遠帖》賣掉。
《伯遠帖》
為了掩人耳目,避免事端,她沒敢找大古董商,而是就近賣給了那個叫品古齋的小古董鋪子。於是,就有了節目開始時「小太監趁黑出宮賣寶帖」的那一幕。
自從袁世凱的賬房先生郭葆昌意外地發現並得到《中秋帖》和《伯遠帖》之後,就將它們深藏家中,秘而不宣。他知道這兩件寶貝的名氣要多大就有多大,其份量是難以估量的。他深怕在這兵慌馬亂的年代走漏了風聲會招來災禍。
時間一年年的過去了,到了1932年。有一次郭葆昌請當時的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在家中吃飯,也許是酒後炫耀自己的收藏,也許是談到故宮的文物而說了真情,郭葆昌將《中秋帖》和《伯遠帖》兩幅寶帖取出來,展示在馬衡面前。作為故宮博物院的院長,馬衡震驚了。他知道在1925年故宮博物院成立以前,紫禁城裡的大批文物珍寶被偷盜變賣,流散丟失。此時,他正在為整理和尋找這些文物珍寶而奔波。不想卻在這裡與大名鼎鼎的《中秋帖》和《伯遠帖》意外相遇。如今三希寶帖在故宮裡只剩下了《快雪時晴帖》這一希,面對連做夢都在尋找的寶貝,他多麼想馬上就把它們帶回故宮讓這三希寶帖重新團聚呀。
自從1932年袁世凱的賬房先生郭葆昌,在自己的家中將《中秋帖》和《伯遠帖》給馬衡院長看過以後,就將兩幅寶帖深藏了起來,再也沒有拿出來過。對世人來說,就如同一塊石頭沉入了大海,誰也不知道它沉在了哪裡。
時間到了1949年,當時的國民黨政府已經失去了對中國大陸的控制,正慌忙撤往臺灣。此時,誰也不會注意到沉沒了17年的三希寶帖《中秋帖》和《伯遠帖》終於在混亂的臺灣浮現了出來。
一天,一個商人模樣的人,找到剛剛從大陸遷臺組建的臺灣故宮博物院,要將手中的兩幅書法賣給他們,這兩幅書法就是《中秋帖》和《伯遠帖》。《快雪時晴帖》已經隨著大批故宮文物帶到了臺灣,現在就存在臺灣故宮博物院,缺的正是這送上門的三希寶帖的另外兩帖《中秋帖》和《伯遠帖》。照理說三希寶帖從此就該團圓了。如果臺灣故宮博物院當時就把它們買下了,也就不會有後面發生的故事了。在驚喜之餘,臺灣故宮博物院表示出深深的無奈,捉襟見肘的經費使他們拿不出錢來收購,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剛剛浮出水面的寶帖又沉了下去。
時隔不久,1951年,兩幅寶帖又出現了。但這次卻出現在香港的一家英國銀行裡。寶帖的持有者是郭葆昌的兒子郭昭俊。兩年前,就是他把《中秋帖》和《伯遠帖》帶到了臺灣,準備賣給臺灣故北博物院的,只是因為對方資金短缺無力收購而只好作罷。急需用錢的郭昭俊只好又轉到香港將兩幅寶帖抵押給了一家英國銀行,贖寶期限定在了1951年的年底。眼看著抵押期限快到了,可贖寶的錢還沒有著落,郭昭俊焦慮不安卻又無可奈何。其實英國銀行早就盯上了這兩幅寶帖,他們在催郭昭俊還款的同時,極力誘使他把寶帖賣給銀行。抵押期限一天天逼近,郭昭俊在無奈中準備出賣寶帖了。
當時廣東省銀行香港分行的經理叫徐伯郊,他和郭昭俊可稱得上為世交朋友。當徐伯郊得知郭昭俊要賣三希寶帖時,一下子就急了。他深知這兩件國寶的價值,要是賣給了外國人,那可真是國家的千古遺恨。於是,他一面力勸郭昭俊將國寶賣給祖國,一面迅速將此事報告了時任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主任委員的父親徐森玉和文化部文物局局長鄭振鐸。
為了確保國寶真實可靠, 文物局副局長王冶秋,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和上海文管會主任徐森玉等人前去鑒寶。但是,他們沒有去香港而是去了澳門。這是因為當時在英國管轄的香港,社會情況十分複雜,為確保人員和國寶萬無一失,所以特意安排在了澳門。經過鑑定,《中秋帖》和《伯遠帖》是真跡無疑。兩件國寶終於以當時的天價35萬元重金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