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08月25日訊】免費住房政策:消除「流動工人」制度後遺症
南非的社會福利有自己的特點。除了前述關於愛滋病導致的醫療問題外,另一個特點就是住房福利比較突出。這是因為種族隔離時代造成的大量「流動勞工」、「兩棲人口」,在民主化以後都有了在城裡安家的權利,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住在過去被白人當局視為「違章建築」的「貧民窟」裡,然後同樣理直氣壯地要求國家給他們提供更好的住房。這就造成了南非「福利房」的巨大需求。旅居南非的王曉鵬先生寫道:
南非政府在解決「有序城市化」(遺留問題)的過程中,有一樣做得要比中國政府好得多,那就是大量修建黑人免費住房,這遠遠好過中國的經濟適用房。不幸的是,在中國國內,因官商勾結太嚴重,幾乎每座城市修建的經濟適用房,到最後都變成了商品房出售;普通百姓如果想租到77元每月的廉租房,恐怕都是在天方夜譚。
南非政府在照顧低收入人群住房方面要比中國好得多。如果你是南非公民,並能證明全家無收入或總收入每月低於1400蘭特,那你就可以申請這種免費住房,入住後只需要交水電費。……南非政府至今已經成功解決了近400萬戶家庭的住房問題。要知道,南非的總人口還不足5000萬,經濟實力與中國相距甚遠,能修建400多萬戶免費住房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因為長期的種族隔離政策,黑人勞工的聚集區多集中在城市近郊,例如黑人最大聚集區索韋托距離約翰內斯堡主城區25公里。……這些勞動力多數不是農民,他們白天進城打工,晚上往往又回到聚集區居住。這不像中國那樣,農民工從一個西部省份坐火車到沿海發達省份打工,然後年底返回老家過年。
而南非的農村基本是指白人農場區,黑人勞工也是居住在農場附近地區的黑人聚集區,白天到農場打工,基本上沒有中國那種農民工「候鳥大軍」。這個是與中國類似但又不同的格局。
現在南非政府正在各地的黑人聚集區大量修建免費住房,為的就是維持社會穩定,讓收入較低的黑人勞工能在居住地附近安心工作,不管結果如何,至少南非政府的想法和做法是正確的。而在中國,不用說免費住房,就連經濟適用房、廉租房都很少見,這又怎麼能讓農民工安心種地呢?農村收入太少,導致出現了大批飛往城市的「候鳥」,作為根本的農業自然會出現問題,大量農民工進城後若出現飽和,找不到活干的無業者又會引發各類社會問題,這就是問題癥結所在。
王曉鵬先生的比較是基本正確的。但有幾點需要斟酌:
第一,南非的「流動勞工」原來也並非不是「候鳥」。事實上,當年南非白人政權設計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單身進城打工,住集體宿舍,家屬留在「黑人家園」。而看看地圖就知道「黑人家園」離大城市有多遠,所以那時他們就是「候鳥」。後來他們在索韋托這樣的「城鄉結合部」安家定居,其實並非白人所願,只是他們沒有辦法把黑人再趕走了。種族隔離制度廢除後當然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現在南非只有外籍勞工還是「候鳥」了。中國就趨勢而言其實也一樣,隨著越來越多的「農民工」搬出工棚(集體宿舍),把「留守」農村的家屬接來,在「城中村」或「城鄉結合部」租房安家,「農民工」中的「候鳥」率也在逐年下降。只不過中國的這個過程比南非要緩慢得多,至今我們的「索韋托」還是不合法的,政府只要想趕就可以趕走他們,還要宣稱「不補償,不安置。」
第二,中國目前的「保障性住房」制度,儘管也是從「福利國家」學來的,並非我們原來那種按特權按身份等級分配的所謂「福利房」。但是由於基本條件的差異,學來的這一套在我們這裡也嚴重變味。其根本原因其實還不是「因官商勾結太嚴重,經濟適用房到最後都變成了商品房出售」,而是很多所謂經適房仍然是變相的「特權房」,連商品房都不是;而是一開始就蓋成「廉價豪宅」,以「安居房」、「集資房」、「團購房」等名義按官位分配,形成所謂的「公務員經適房小區」。另一方面,真正的廉租房申請者邏輯上應該是有當地居住權但住得很差的貧民,可是我國的合法貧民窟(正式說法叫棚戶區)戶主(未必是實住戶)是有戶籍的老市民,對他們另有一套「棚戶區改造」安置補償政策,並不需要申請廉租房。
任何國家城市化時期的城市貧民主體都是進城打工的移民而不是老市民,區別只在於其他國家把他們看成城市貧民,也就是廉租房的供應對象,中國把他們看成「外來打工者」,類似於新南非的外籍勞工,雖然在城裡居住著(通常也是租住棚戶區、城中村、城鄉結合部),卻沒有「居住權」,「住得差」往往是趕走他們的理由,而不是他們申請更好住房的理由。正是這種「經適房優先公務員,廉租房不給農民工」的制度,使得我國的「保障性住房」完全變味,成了一種典型的「負福利」現象。即便沒有「官商勾結」問題,它也沒法正常發揮福利功能。「廉租房」如果標準高了,就可能成為以權謀私的目標,如果標準低了,權力不屑染指,則它又會成為無味的雞肋,因為真正需要它的人是沒法申請它的。
新南非的民主制度還造成一個現象,即各黨派在住房問題上的「福利競爭」。開普敦的代爾夫特事件就是一個典型事例:1994年4月新南非曼德拉政府成立後,非國大執委、南非共前總書記喬·斯洛沃出任住房部長。他在開普敦的代爾夫特地區籌建一片免費住房,以安置當地的前流動勞工。但9個月後斯洛沃逝世,項目並未完成,前流動勞工便搭建棚戶等待政府的安置,在該地形成一個有兩萬居民的棚戶區,據說是新南非最大的「非正式定居點」之一,這個社區就得名為喬·斯洛沃,非國大控制的南非中央政府住房部繼續在這裡修建正規的免費住房以安置他們。
然而,後來反對黨民主聯盟提出要在這裡建立一個「2號門」免費住房小區,以安置周邊的貧民——也是前流動勞工,只是到得早些。不同之處在於他們大都是民主聯盟的選民,而喬·斯洛沃的居民則多是非國大的選民。恰巧此前喬·斯洛沃棚戶區發生火災,有一千多戶災民被臨時安置到附近的救災點,於是在2007年12月19日,「2號門」貧民進入小區「佔領」了這片地方(種族隔離廢除之初,南非多處發生黑人貧民進城「佔領」所謂空地空房的情況,在西方的義大利、土耳其等國也有這類窮人「佔領」現象),形成了新南非建立後最大的一場貧民「佔領」事件。
喬·斯洛沃貧民不甘示弱,要求政府出面。當時在開普敦執政的非國大-新國民黨聯合政府便要出動警察驅趕「佔領」者。「2號門」貧民上告法院,司法獨立的開普敦地方法院判決警察驅趕行動是非法的,並予以制止。非國大與民主聯盟為此互相抨擊對方「延續種族主義」,迫害窮人。直到2008年2月,高等法院又判決驅逐合法。當局許諾另外擇地給他們建免費住房,但很多人仍然抗拒不搬。2009年,民主聯盟在開普敦所在的西開普省勝選,上臺執政,他們又提出異議……在這漫長的爭論期間,政府的福利住房也在同時陸續興建。一般認為,這事的最終結果要到雙方的貧民都得到安置,才算了結。
這一事件在一些人看來應該算是民主制度下的「亂象」,但是整個過程雙方都訴諸法律,依靠政黨,最後雙方的問題政府還都得設法解決。這真是一種壞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