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9月11日訊】公元一千九百五十九年歲末的一天,在中國大地上是哀鴻遍野,餓殍千里。在雲南東南部一個叫陸東煤礦的地方,大雪之後的冬天,寒風刺骨,一個叫陳學詩的右派要在這裡被執行槍決,附近煤礦的右派被通知到現場觀斬,藉以殺雞讓猴子看,警告右派只有老老實實地接受改造才是唯一出路,否則,像陳學詩一樣死路一條。
一九五八年九月,整風反右運動剛結束,陳學詩即被公安機關逮捕法辦,判處有期徒刑五年,送曲靖陸東煤礦服刑。陳學詩懷著蒙冤受屈、憤怒不滿的心情,接受武裝押解的強制勞動,在勞改隊裡他一邊服刑,一邊向管教人員傾訴自己的冤屈,他要求政府給他申訴的機會,對他的判決重新考慮,他的要求並不違法,因而管教人員對他無可奈何,認為他是難於管教的犯人,是一個「特殊犯人」。在勞改隊裡,勞動強度之大,人們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同時又吃不飽肚子。一天深夜,陳學詩忍受不了飢餓的痛苦,悄悄摸進管教人員食堂抓飯吃,吃飽肚子出來時,即被警衛人員發現,槍口對準他的腦袋喊:「不准動」,他怒吼道:「你這支爛槍為什麼不對準美帝國主義而要對準我呢?」氣憤之下,他一拳頭把警衛打倒在地,其他警衛聞訊趕到現場包圍了他,他被立即戴上手銬。那個警衛說:「這個犯人太非凡了,廚房門是鎖得好好的,不知他是如何進去偷飯吃。」另一警衛聽後,即用槍上的刺刀朝著他的大腿刺了一刀,也不替他治傷,要讓他活受罪。隨之,陳學詩被當作重刑犯送到曲靖專區監獄監禁起來。陳學詩大腿上的傷口已經生蛆,臭不可聞,他忍受著巨大的傷痛,沒有癱倒在地,從容地走向刑場,在寒風中結束了他年僅二十四歲的年輕生命,含恨離開人間。
人們要問陳學詩有什麼冤屈,怎麼一劃成右派就被投入勞改?我們得回到反右派這罪惡運動之前。陳學詩,瀘西縣人,家居縣城東門外,初中文化。一九四九年初,他得知組建華定周游擊大隊,便萌生了參加游擊隊的念頭。他背著父母找到華定周大隊長,撫摸著華大隊長的十響槍,要求參加游擊隊為華大隊長背手槍,在他苦苦要求下,華大隊長只好同意收他參加游擊大隊開赴滇西,後整編入人民解放軍某部。他參軍時,年僅十餘歲,因個頭大,看上去並不算小。
一九五零年十一月,陳學詩參加志願軍開赴朝鮮。陳學詩在志願軍某部擔任偵察排長。經歷了殘酷戰爭,生與死的考驗。陳學詩長得英俊,身高一米七八,在部隊對體育器械駕輕就熟,練就一手好功夫,他在人們的心目中,的確是一位可愛的人。
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五年期間,志願軍分期分批回國,進行休整和審干學習,部隊黨組織要求每個人必須向黨交代清楚自己的家庭出身和社會關係。陳學詩是1949年前離開家鄉的,他根本不知道土地改革時家庭劃的是什麼階級,無法向黨組織交代自己的家庭出身。因此,一九五五年他被復員回鄉。回到瀘西後,方知家庭劃為工商業兼地主,房屋被沒收,父母雙亡,有一姐姐遠嫁昆明。他舉目無親,無棲身之地,只好寄人籬下,他多次到縣人民政府人事科,請求安排工作,但人事科遲遲不予安排。陳學詩對這種辦事拖拉、不關心群眾疾苦的官僚主義作風,深惡痛絕,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痛斥了人事科長×××(縣委書記的夫人)後,最終安排他到瀘西師範附屬小學擔任小學教師。然而,陳學詩做夢也未曾想到罵了人事科長為自己埋下了禍根。
一九五七年八月,在瀘西縣中小學教師整風反右運動期間,陳學詩根據縣委書記的動員報告精神,針對各級領導實際存在的官僚主義、主觀主義、宗派主義作風,寫出了不少的大字報,一些善良的人們為他膽顫心驚,捏著一把冷汗,而他卻無所顧忌,認為自己的批評意見是善意的,是有理有據的,是響應縣委領導號召,是光明磊落的。待鳴放得差不多轉入反擊右派階段時,陳學詩是小學教師中第一個被點名接受批判的人。在小組會上批判他時,他公然提出:「小組會批判不過癮,要批最好在大會上批。」當大會批判他時,會場氣氛激烈,批判與反批判交替進行,他藐視一些無限上綱的空洞批判,把它當作耳邊風,甚至將高蹺的雙腳蹬在桌子上,他自始至終拒不承認是右派,確實是一位堅持真理、不畏強權、不懼個人安危,鐵骨錚錚的硬漢子。中秋節的下午,陳學詩在接受大會批判之後,吃完晚飯,為抒發思親之情感,在宿舍裡一個人邊拉手風琴邊唱歌,吸引了不少的聽眾,白天大夥圍著批判他,晚上大夥又圍著聽他演唱,他表現得非常的自信和樂觀。最後,陳學詩被戴上「階級報復分子」和「極右份子」兩頂嚇人的大帽子。一因罵了人事科長被認定為「階級報復分子」;二因在「整風反右」運動中拒不承認錯誤,「氣焰囂張」、「態度惡劣」,因而定為「極右份子」。總之,縣委主管運動的負責人,認定他是頑固不化的「雙料貨」,必須加重處理。一個「最可愛的人」,一下子變成階級敵人,無產階級專政的囚犯,他無論如何是想不通的,瀘西的廣大教師在內心裏為他鳴不平。
一九五七年毛澤東親自發動和領導旨在置知識份子於死地的反右派運動,瀘西縣有六十一個右派遭此劫難,有十三個右派死在農場,被槍斃的陳學詩一人。一九七九年初,中共瀘西縣委統戰部將倖存下來的右派份子接回瀘西縣聽候安排工作,大夥被安排在縣委招待所住下,經歷二十一年的風風雨雨之後,人們滿面皺紋,兩鬢絲霜,有兩位家居農村的難友,是披著蓑衣、腰繫草繩來到招待所的。縣委書記瀋國安在接見改正右派時,看到大夥寒酸的情景,自然有所感慨,他在講話中曾說:「陳學詩同志,是志願軍偵察兵的排長,在朝鮮戰場上美帝國主義的槍彈沒有把他射死,卻被我們共產黨的槍彈把他射死了。」這位縣委書記,邊講邊流淚,他的一席話講得好,發人深思。
在改正錯劃「右派」的過程中,縣委統戰部雖然最後對陳學詩的錯劃「右派」的問題,也同樣實事求是地予以「改正」。然而,人們不禁要問,「改正」對長眠在曲靖東山紅土坡的陳學詩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他九泉之下永不瞑目!陳學詩的枉死,是歷史的悲劇,他有什麼錯?又有什麼罪?難道罵了那位官僚主義者的人事科長就是階級報復嗎?他實際是被官僚主義報復致死的,公理何在?人權何在?陳學詩生的光榮,死的冤枉淒慘,我們倖存下來的人,想起了他,心裏就十分難過,悲痛的淚水無法抑制而滾滾流下,他未能結婚留下後代,我們活著的人有責任把他被槍斃的情況如實地寫出來,讓後人知曉,從陳學詩的悲劇中去思考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那段「整風反右」運動的歷史,讓悲劇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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