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11月26日訊】世(zhong)界(guo)互(ju)聯(yu)網大會正在召開,著名的網際網路大佬們聚集在一個無法登陸臉書和推特的鎮子裡探討著網際網路的未來。在一個女博士擁抱了李彥宏之後不久,人人影視被關閉了。短暫的迴光返照之後,人人影視正式宣布正在清理資源,隨後,中國最著名的字幕網站射手網也發布了「斷舍離」的告別辭。相比於那場宏大敘事的網際網路大會和與會大佬,其實,真正的中國網際網路使用者們更關心這兩個網站的命運。
人人影視關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這可能是引發恐慌最嚴重的一次。不久前,人人官微曾發部過一條消息稱,11月底會刪除掉所有沒有版權合作的電影資源,但仍會繼續製作字幕。但很快,這條消息就被人人影視自己刪掉了。發布這條消息是為了回應美國電影協會點名批評中國迅雷和人人影視網站侵犯版權的行為。
有關版權的爭論已經太久了,但是從未像現在這樣混亂不清。前網際網路時代,版權毫無爭議的存在,且以一種毫無爭議的形式被認可。這種知識產權的認定模式曾天然代表了正義與道德立場。但網際網路迅速改變了這一切。傳播方式的本質性變化,稀釋了版權擁有者的權利堅固程度。但現實的改變並沒有同時改變人的意識,也沒能迅速創造出另一種盈利模式,這些具有滯後性,需要時間去適應和摸索,所以直到現在,網際網路時代的版權爭論仍然以「前網際網路時代」的標準被討論,困在商業、道德、法律、國際條約之間糾纏不清。這是一段注定的過渡期。
很顯然,這次關站引發的壯觀抗議已經說明,古典的版權觀念早已無法適應如今網際網路時代的現狀,但新的盈利模式似乎永遠觸不可及。觀眾注定熱愛垂手可得的、大規模的免費內容,網際網路的分享特性又使得這一切變得似乎無法管控。內容出產者只能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用道德化的訓誡和某些前網際網路時代的法律條文維護自己日益喪失的利益。
相比於視頻內容創作者,音樂圈的人們醒悟得更早一些,或者說是因為他們被摧毀得更快一些,這倒逼他們尋找了另外的出路。在與免費分享模式近乎悲壯而無用地反抗之後,音樂人終於徹底醒悟。如今,他們把作品免費發布在網路上,讓作品成為廣告,然後用演出和增值服務,或者第三方付費的方式為自己盈利。但影視創作者們仍然困在前網際網路時代的黃金時代裡,用顧影自憐的表情追憶往昔。
其實,電影公司的人都搞錯了。網際網路的免費分享模式並沒有帶來盜版,反而摧毀了真正的盜版生意。前網際網路時代,影視作品的傳播需要實體介質,錄像帶或者光碟,但這造就了一個盜版產業鏈,因為無論如何,這些實體都需要產生成本,進而關乎利潤。但網際網路改變了這一切,實體被解構了,影視內容變成了一組符碼,可以無限複製,免費分享。從本質上講,這讓盜版生意徹底喪失了生存的基礎。
如今的電影變成了一種打時間差的遊戲。上映檔期的很短一段時間內可以贏得票房,然後就無法阻止網際網路上的傳播。電影院只能為人們提供殘存的儀式感、社交功能和視聽震撼效果,除此之外再無價值。就是說,我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分析一下網際網路到底改變了哪些東西,進而選擇適者生存的新方式。而不是寧願抱殘守缺痛斥利益流逝,也不願認真分析新模式中的盈利可能性。版權仍然存在,權利仍需要被尊重,它並非處於法外之地,但版權模式和盈利模式深刻的改變了。換句話說,網際網路讓版權真的回歸到創作者手中,而不是被壟斷在由大資本操縱的集團公司中。從已經探索出新模式的音樂領域看,網路摧毀了唱片公司,但解放了音樂人,讓更小眾的音樂得以用黏性聚合本來分散的受眾,讓更大眾的音樂人可以更直接地獲得利潤。創作者和受眾始終站在同一戰壕,他們互相需要,唯一跳腳的是抬高了成本又架設門檻的資本公司和審查組織。
網際網路的存在基礎就是不斷摧毀傳播阻礙,降低傳播成本。對於用戶提供免費的基本服務近乎網際網路的終極目標,你不去適應,就是對於網際網路時代的反動。即使你需要別人付費購買內容,你也無法阻止那些人們分享內容。這就相當於,你購買了一本書,你把它借給十個人,在前網際網路時代中,作為一個實體,一本書和十本書本質上講是不一樣的,你出借了,一仍然是一。而如今你購買了一部電影,或者說一組符碼,然後我借給十個人看,1分裂成了10,網際網路時代,1可以無成本地複製成1億,分享給全世界。而這個過程中,我不從中盈利,這本質上講與前網際網路時代借書是同樣性質,這又如何違反法律?但如果,一個商業網站利用某些內容為自己盈利,那麼網站理應付費。用戶免費使用內容,網站得到注意力和流量,換得廣告,誰受益誰付費。但這和用戶間的免費分享不是一回事。無論如何,你阻擋不了人們分享的權力。影音產品如此,翻譯的字幕更如是。我得到了一份免費分享而來的外文資料,我不販售、不出租,用自己的智識翻譯成母語,再開放我的硬碟分享給同好者,如果這觸犯法律,那麼網際網路的內容幾乎要被清空。
如今,對於網際網路侵犯版權的聲討,更多的停留在對於改變的恐懼和道德主義的裁決之中,很少有人願意承認已經勢不可擋的新方向。著名分享網站海盜灣多次被關閉又重新開放,就足以讓人們看到兩種力量的糾纏。至今,海盜灣仍然存在著。甚至,他們逐漸成為了一種政治力量。
影視內容一定能找到另一種盈利模式,無論是第三方平臺的付費還是其他,甚至製片方可以與演員簽全經紀約,當電影和劇集讓演員成名,他們的代言和增值盈利可以與片方分成,等等。但尋找新盈利模式的前提,首先是必須接受網際網路世界的現實,接納全球化,無門檻,免費的趨勢。
當然,世界是一回事,中國是另一回事。
原本,按照當下的形勢發展下去,隨著新型盈利模式的探索,中國可以直接與這種模式對接,甚至有可能貢獻某些模式。其實,很長時間以內,中國已經這樣做了,各大網站購買國外劇集,邀請主演訪華,參與綜藝節目,接受訪問,代言產品,某種程度上已經能看出新盈利模式的端倪。但即使各大網站主動自我閹割過的劇集,廣電總局仍然不會袖手旁觀。這個純潔的組織不允許中國人看到任何未經審查的、可能污染思想的內容。他們扮演著嚴父慈母的結合體角色,夢想著將中國人孩童化。所以,在短暫的放任之後,管控的慣性加之這種行為所帶來的潛在的尋租可能,審查毫無懸念地開始介入。中國與世界同步的又一次嘗試,可以成為世界一部分的嘗試就這樣被阻斷了。而當國外某些組織義正言辭地以「前網際網路時代」的版權法規為藉口提醒中國官方注意的時候,中國某些部門就開始利用這個理由為自己的管控尋找到合法性,但實際上,他們關心的是什麼,誰都清楚。在這個混亂的轉型期,兩種意識形態因為不同的目的,卻達成了共識,共構了共同的結果。但問題來了,總有一天,主流電影界會想明白,當他們服從網際網路精神,免費或者低價出售片源供全世界分享的時候,中國人仍然無法參與進去。因為在中國和世界終結橫亙著一個怪異的組織。
其實,影迷的哀嚎只是表態。只要網際網路不被徹底阻斷,這些內容資源就永遠會自由流通。無論美國電影協會還是中國廣電總局,他們都得面對現實,永遠閉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網際網路出現之前的世界裡,假裝仍然可以用古老的版權模式和審查方法阻礙傳播,最終你們會發現,真正毀了電影業的是你們自己。
固有的版權模式並沒有讓真正的創作者利益最大化,而是讓大資本強行壟斷著版權,網際網路的分享模式不但解放了受眾而且同樣可以解放創造者,以後,他們甚至可以不再依附於大公司,可以直接與受眾交互。當然,這一切都在摸索,但趨勢已經明朗。
「一個人人倒下去,千萬個人人站起來。」這是每一次人人影視被暫時關閉之後,影迷們互相打氣的口號。無數個種子漂浮在網際網路的時空中,等待被隨時捕捉,並再次被分享,有無數塊硬碟自願向公眾敞開,提供著自由的信息交互可能。這是一個早已去中心化的時代,你砸碎一個固體的時候,每一塊碎片都會被重新賦予生命,從而變成更多的有機體。這讓壟斷者焦躁,無論這壟斷者來自於資本還是政治。總有一天,電影界會像現在的音樂圈一樣,選擇一條對網際網路順暢對接的途徑,那天再回望現在的時候,不知道他們會發出怎樣的慨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