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華盛頓這個人物我想大家應該再熟悉不過了,但是有關他的諸多歷史細節你真的瞭解嗎?雖然許多人都曾因其不戀權的高風亮節而崇敬過他,但就我本人而言,我更因為他——一個當之無愧的「美國國父」生前所遭受的種種攻擊甚至謾罵而感到驚詫。然而,即便是那些印象都是模糊的,因為我當初所知的史實也都是籠統的。如今,在更加深入的考察瞭解到許多歷史的細部的時候,我受到的震撼竟一時難以言表。華盛頓——這個公認的「美國國父」居然受到過媒體,反對派,公眾如此激烈甚至惡毒的批評,抨擊,辱罵,甚至詛咒。
當然,自「美國獨立革命」肇始並勝利來,他也曾聽慣了樂隊為其奏響《英雄到來》的樂曲,習慣了美國民眾歡呼他為「使我們萬眾團結一心之人」的場景。1788年和1792年他兩次被全體一致推舉為國家總統。
但因為一個條約,部分國民對他的崇敬在消褪。該條約通常被稱為《Jay Treaty》,是華盛頓為了避免當時相對疲弱的美國再次陷入與英國的戰爭而支持的一個對英和約。不過對許多美國人而言,與當初的敵國媾和令他們氣憤,而條約的內容也使他們感到蒙羞。某位國會議員說,反對「那該死的條約」的風潮如電光火石般傳遍聯邦的每一個州。
隨著公眾中騷動的湧起,有些人要彈劾總統華盛頓。甚至有漫畫將這位開國總統押上了斷頭臺(Richard Brookhiser著《George Washington On Leadership》第220頁)。即便在總統熱愛的故鄉弗吉尼亞,革命退伍老兵們也居然在聚會上時常舉杯高呼:「讓我們為華盛頓將軍的速死而乾杯吧!」(Julie Nelson著《American Presidents Year by Year》第66頁)。
部分國民對華盛頓的憤怒之情開始高漲,有些美國人抱怨他的奢侈堪比英王喬治三世。有幾個專欄作家甚至堅稱,華盛頓在獨立戰爭期間秘密接受過英國間諜的賄賂。
還有另一些人指控總統貪流血犧牲的普通士兵之功以為己力,他們質問道:「你有何理由獨佔美國獨立革命的輝煌?」
一家還算友好的媒體悲嘆道:「華盛頓被與暴君歸為了一類人,被污蔑為國家的敵人!」
有一度,他的總統府邸甚至從早到晚被一群抗議者包圍著,他們高呼口號要求與英國一戰,乃至於把華盛頓罵為「令人厭惡的瀆神者」(見Jay Winik著《The Great Upheaval》
面對指責聲浪,63歲的華盛頓痛苦憤恨的在給傑弗遜的信中寫道:「那些可恥的拙劣寫手們把我稱作‘一個平庸的扒手’,他們所使用的那些詞語即便用在暴君尼祿身上都顯得誇大與不敬。」(《Letterfrom George Washington to Thomas Jefferson,July6,1796》
然而,華盛頓的反應也就僅此而已,他既沒有慫恿手下人來舉發這些謾罵他的人,更沒有掀起任何針對他們的大規模的「清洗」運動。面對這些辱罵攻擊,他選擇的是默默的承受,乃至去職歸鄉。
如今的美國很少有人再對華盛頓有不敬之辭了,而這絕非出於恐懼。因為華盛頓所受到的後世尊崇恰恰源自其率先垂範,在立國之初就為美國人免除了這種對告密和迫害的恐懼,美國人對他的感激是由衷的,真誠的。若批評無自由,則讚美無意義。華盛頓給了人民批評的自由,從而贏得了最有意義的讚美。假設其生前反其道而行,大肆利用告密和迫害的恐懼手段消除人民對他的批評與抨擊,那麼即便在當時表面上壓制消弭了任何大不敬的聲音,營造出一種建立在恐怖之上的表面上的「尊崇」,估計身後也難免罵名滾滾了。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固然是美國的體制從立國之時就不允許他這麼做,而他個人的政治胸襟和操守也是重要的因素。
華盛頓代表和開創了一種獨特的美利堅氣質——博大,寬容與自信,它當與華盛頓本人的英明一樣流芳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