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6年09月14日訊】上個月末,我多年前認識的一個朋友舉家離開了神州。
他原本在蘇北地區做建築行業,六七年前最風生水起的時候,在北京買了兩套房,名下用來接待各級領導的依維柯就有兩輛。身後背著各種光環:地方人大代表,納稅大戶,因開發綠色小區曾經上過央視。然而,截止到上個月他離開神州,累計欠款數千萬人民幣,應收債務雖然也在數千萬上下,但是加上高額的民間借貸利息,早已經入不敷出了。他沒有選擇按照相關法律進行破產,而是選擇了逃亡。舉家到了美國之後,這個好幾年沒有聯繫過、經常對我的觀點嗤之以鼻、一向高呼神州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但一直偷偷關注我的微博和微信的朋友,在微信上私信我說:
「馬哥,現在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在神州是沒有希望的。」
跟這個發生在我朋友圈的事件相似的,是遼寧大石橋的運鈔車搶劫案。姑且不論所公布的漏洞百出的案情,只按照官方披露的故事情節來看,這又是一起悲催的絕望故事。
故事的主角也是一位曾經的工程建設企業老總,因政府長期拖欠項目款,導致欠債兩百多萬元,變賣家產也無力償還的他,最終選擇了搶劫運鈔車。搶完之後,他沒有逃離,而是挨個給債主還款,然後回家睡覺。如果這個離奇的故事是事實的話,那只能說被深深的絕望壓垮的李緒義(運鈔車搶劫故事的主角)早已將生死榮辱置之度外,唯一需要的是,作為欠債人的體面,和還錢瞬間的坦然。
這份坦然,在今天的神州是如此的昂貴!
與我那個自干五朋友舉家逃往美國幾乎同時發生的,是甘肅偏僻山村楊改蘭一家六口服毒自殺的慘劇。
8月26日,距離舉世關注的G20大會還有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甘肅康樂縣景古鎮阿姑村山老爺灣社28歲的年輕村民楊改蘭,騙自己三個年幼的孩子喝下農藥後,又用斧頭劈傷了自己的大女兒,強迫她也喝下農藥,然後服毒自殺。事後趕往醫院的丈夫得知一家五口人全部隕命,於次日也喝下了農藥,死於村旁小樹林中。
作為這個社會的最底層,他們沒有能力逃亡國外,重新開始生活,而是選擇以死亡的方式逃離這個讓人絕望的國家。
據事後新聞媒體拍攝的楊改蘭一家居住環境的照片,我們能夠看到的是難以言說的破敗。貧困如巨石般壓在這條山溝上,讓人窒息得無法抬起頭來。一家六口全部喪命,我們無法從死人的嘴裡得知導致這個事件切實的真相,但是生存的絕望和對未來的恐懼,一定是勒在這一家人脖頸上最緊的一道繩索。
同樣瀰漫著絕望的,是《環球時報》對這一事件的評論。這篇題為《這件轟動全國的慘案,也許並非「讓神州丟臉」這麼簡單》的文章稱:楊改蘭一家的悲劇,也許並不是貧困這麼簡單,「從今天康樂縣的慘案來看,農村扶貧也並不應該僅僅只是給‘低保’、給就業,更要關注大家的精神健康,甚至要管好農藥!」
文章的作者「耿直哥」刻意繞過新聞中,楊改蘭一家生存的窘狀、貧困與孤獨,而提出的解決問題的方法,是「管好農藥」。《環球時報》這次連洗地都洗得如此絕望,活脫脫像極了一個絕望的奴隸跪在主子的腳邊,木然地將主子拉的屎舔乾淨,已無求回報,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有點用,不該被殺掉而已。這已經不是一個「賤」字能解釋清楚的了。
與甘肅楊改蘭慘案同時發生的,是伴隨著開學季以來,連續有大學生因被騙光學費、乃至生活費而死亡的事件。區區數千到萬元左右的生活費,就能夠奪去一個年輕的大學新生的生命,這其中的悲劇,恐怕連擅長小說的作者都很難想像。聽到這個新聞,我想起的是老舍在《茶館》中的一段台詞:
「這年月,作官的今天上任,明天撤職,作買賣的今天開市,明天關門,都不可靠!只有學生有錢,能夠按月交房租,沒錢的就上不了大學啊!您看,是這麼一筆帳不是?」
如果說,一個上了大學的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希望、一個剛剛飛出巢穴即將展翅高飛的孩子,心中也一定充滿了希望。那麼一個毀滅這雙重希望的社會,一定是一個無比殘酷的社會。區區萬把元錢,和年人均8000美元的GDP比較起來,是如此的沈重不堪!
大概是2007年,神州人均GDP即將突破3000美元,我當時在《企業導刊》雜誌社任編輯部主任,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大意是當心神州將陷入「南美陷阱」,也就是「權貴資本主義」泥沼。從2007年到2016年這短短九年間,我是親眼看著神州這個社會一步步走入這個陷阱,並且無法回頭。
今年公布的7月份經濟數據,M1與M2形成的剪刀差繼續擴大,高達15.2%。如此殘酷的數據表達的是:政府投入貨幣越來越大,印錢越來越多,而民間的投入和交易量越來越小。這種嚴重的流動性陷阱,除了官媒幾句「神州不存在流動性陷阱」的乾嚎之外,連個像樣的經濟學家的評論都沒有。何以故?根本不值得評論而已。只有像我這樣半吊子的財經愛好者寫篇文章分析下形勢,可惜還被屏蔽了。
其實,早在2010年我辭去所有公職之後,便決定不再寫文章。當時我曾經憤然甩下一句話:「這個社會不配利用我的智商,為中共苟延殘喘!」現在才意識到,當時的這種情緒,無非也是一種絕望。
但還有不信邪的朋友在堅持寫作,比如我一位武夷山的友人,三個月前還寫了一篇文章,文章竭盡全力地謀求給神州的困境指一條出路,他的文章在網上存活了不到兩個小時,又被屏蔽了。幾天前在武夷山和他喝酒,他的口中,已然滿是絕望。
所以,我對「周小平、單人平、花千芳」之流,鄙視歸鄙視,但怎麼也恨不起來。遇到他們的奇談怪論,無非調侃幾句,呵呵幾聲。對於即將崩潰的中共來說,與其規勸它行善,倒不如鼓勵其作惡來的更直接、快捷、順暢。他們做的,比我曾經做過的,更直截了當!
2012年十八大召開,我耐著性子認真地看完了電視直播。然後到康國雄老先生家中做客,當時原《炎黃春秋》雜誌副主編劉家駒先生也恰好在,自然而然地聊起剛剛結束的十八大,我問劉老的評價,劉老先生說:「從觀望到希望,最後到絕望。」
一句「最後到絕望」,勾勒出神州近十年來的歷史軌跡。而今這絕望正逐漸蔓延開來,開始窒息整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