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被稱為「中國的莎士比亞」。(維基百科)
曹禺,中國現代戲劇史上極具神奇色彩的天才劇作家,本名萬家寶,字小石。他的每一部劇作都以巨大的藝術感染力打動著讀者和觀眾,被稱為「中國的莎士比亞」。
戲劇界的天才
曹禺出生於官宦家庭,幼年時的他常被繼母帶去看戲曲和文明戲,這為他日後演戲和寫戲埋下了深深的種子。直到現在,他天津的祖宅裡,還有一面牆上掛著幾十幅表情生動、飛揚誇張的照片。那是曹禺看戲歸來,一個人對著鏡子反覆表演的臉譜彙集:高興、憤怒、甜蜜、遐想、鄙視……。
1933年,曹禺一夜成名。他的作品《雷雨》一發表便造成轟動,不但被搬上舞台,在各地巡演,迄今,不僅在中國,甚至在世界各地,仍然被一代又一代的表演著,甚至還被改編成電影。
《雷雨》與《日出》合集。(維基百科)
1936年,他的新作《日出》發表時,天津《大公報》的副刊編輯邀請了當時文壇上幾乎所有的文學大家,進行了兩次集體的討論,可說是盛況空前。
曹禺自此成為中國戲劇界的「天才」,當時甚至有作家為他寫下「一時海上驚雷雨」的讚詩,而他的巨著《雷雨》迄今還是中國文壇上無人能超越的「百年一戲」。
「誅心」的傷痛
1940年,中共開始了「延安整風」,對知識分子發起「誅身」、「誅心」運動,1942年,毛澤東發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從此,敢講真話的作家就會遭受殘酷的殺害。
而比「誅身」更可怕的是,中共對受矇騙奔赴延安的所有作家祭出殺手鐧:統一用工農兵的大白話創作。曹禺自幼家學修養深厚,練就的是古樸典雅、含蓄蘊藉的語言風格,因而,儘管他經受了無數次的洗腦,在他的筆下卻怎麼都流不出通俗的文字。
更為荒誕的是,在中共發動「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要按當時運動的潮流,對《雷雨》進行改寫,採取階級分析法為《雷雨》中的人物排隊:周樸園是極右,魯大海是左……舞台上的演員也被要求要帶著「階級感情」去表現所飾演的角色。
曹禺在「文革」期間還被迫寫一些表態文章,每每過不了關,不得不從《紅旗》雜誌上抄口號,把自己罵得不是人才算過場,但回到家裡卻難受得直抽自己嘴巴。
經過「文革」的十年浩劫,晚年的曹禺猶如斷臂之人。一切都明白了,但人卻殘廢了,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精神殘廢」了。
曹禺全家福,女兒萬方說:「一直到死,他都沒能真正恢復到他寫《雷雨》時那個自由自在的靈魂。」。(網路圖片)
他的女兒萬方曾表示:「我父親被扭曲了。一直到死,他都沒能真正恢復到他寫《雷雨》時那個自由自在的靈魂。」不能不寫的渴望與不能寫出的矛盾,成為曹禺晚年最大的痛苦。
1966年,曹禺開完作家會議剛回到北京,一走進他擔任院長的「北京人藝」的大門,他大吃一驚,院子的黑板上、牆上到處都貼著「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大字標語。之後,寫不完的檢查,沒完沒了的恐嚇電話,讓他的精神完全崩潰。
一個冬天的夜裡,一幫「造反派」突然衝進他的家門將他帶走,被帶走之後,他被關在牛棚裡勞動改造,每天掃大街、清廁所、被批鬥。軍宣隊要求他寫認罪檢查書,「寫得好」才能過關,但經常是修改了七、八次仍不能通過。
多年後,曹禺對採訪他的記者說:「他們逼著你招供,供了以後不但別人相信,甚至連你自己也相信。覺得自己是個大壞蛋,不能生存於這個世界……這種思想上的折磨比打死人還厲害。」
他曾經很羨慕在胡同裡遇見的一個掃地的老太太,可以苟全性命。他說:「我羨慕那一字不識的人,沒有一點文化的人,他們真幸福。他們仍然能過著人的生活,沒有被辱罵、被抄家、被奪去一切做人應有的自由和權利。」
精神殘廢的晚年
晚年的曹禺患有嚴重的神經官能症,睡眠時必須依賴安眠藥。有一天清早醒來,他滿臉是血,玻璃渣子插在頭髮裡,模樣駭人。原來是在藥物的作用下,他夜裡昏昏沉沉地,一頭撞上書櫥,自己卻渾然不覺。
吃藥後的他,有時會將潛意識裡的話語一一浮現出來:
「我痛苦,我太不快樂了,我老覺著我現在被包圍著,做人真難哪!我要坦白出來,我怎麼自私怎麼壞,我要說心裡話,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敢說的話。」
「我最恨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沒有一個沒壞心眼兒,禽獸比他們好。恨就恨愛就愛。」……
他的女兒萬方說,她親眼看到父親的晚年被一種痛苦持續不斷地困擾,他想重新獲得寫《雷雨》時候的力量,但是他已經不是他,已經回不到原來的那個曹禺了。1996年,這位中國戲劇界的天才在飽受身心的雙重折磨下黯然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