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兒童模特大賽(GREG BAKER/AFP/Getty Images)
【看中國2019年8月19日訊】這兩天其實是有點沮喪的。想寫點什麼,又覺得厭倦,就翻出我以前的一篇文章吧。
在我小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要好好學習,以後成為國家的棟樑,做未來的主人翁。我現在還記得有首歌裡唱,「未來的主人,一定是我們」。
唱這首歌的時候,我似乎是在讀小學。我們的班主任是個很胖的女人,她也讓我們做國家的棟樑,未來的主人翁。除此之外,她還有個愛好,就是打她的兒子。她兒子當時也在我們班級上課。她經常把他叫到講台上,左手拿著他的試卷,右手劈臉一個嘴巴,把這位國家的未來主人打得臉一歪,然後反手一抽,把他的臉再正回來。
現在我還模糊記得那個孩子挨打時的樣子,瘦瘦小小,一臉驚恐,像只走投無路的老鼠。
我們雖然是文革後的一代,但畢竟也是讀著魏巍的「美國鬼子腦漿迸裂,塗了一地,另一個戰士,嘴裡還銜著敵人的半塊耳朵」課文長大的,神經比較大條,後來有老師指著學生罵「你離我遠點,我看見你就噁心」,大家還會哄堂大笑。直到我長大後,回想起那一幕,才能體會到其中包含的殘酷。
當時我們也沒有太多選擇,要麼哄堂大笑,要麼噤若寒蟬。
當然,噤若寒蟬多少體面一些。但我們畢竟是笑了出來。
說起來,當年的我們就是這樣,寫著春光明媚的作文,讀念正義感爆棚的課文,被委以祖國未來主人翁的重任,然後在成年人營造的詭異世界裡尋求適應之道。
圖畫與真實之間,如兵戈相擊相伐,火花四濺,其間咫尺之地,窄仄到了只適合一個未來的犬儒存身。
那個年代的很多老師和家長都脾氣暴躁。
時過境遷後,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他們生活壓力很大,什麼東西都缺,而且從來沒有人真正告訴過他們怎麼教育孩子,從來沒有人真正告訴過他們怎麼對待兒童。誰懂得這些事情呢?
說到底,從來也沒有人真正告訴他們怎麼做一個成人。
多少年來,大家都已習慣由別人替自己做決定。直到今天,還有很多專門針對老人的商家,做廣告的時候不貼「商訊」而貼「通知」,就是捉摸明白了這種心理。而他們容易上野廣告的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們對任何媒體都有一種敬畏感。
如果你告訴他們那些「王教授」是假的,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是假的,電臺怎麼可能讓它播呢?
把成人當做孩子,把孩子當做傻子,這樣會讓人喪失很多成長的機會。
童年時不曾純真,青年時不曾燃燒,成年時不曾成熟。一撥撥人也就這樣胡亂長大了。
說起來當然也有不小的進步,現在的成人多少比以前懂事點了。
但在本質上,做事的方式還是差不多,就像崔健說的,大家骨子裡究竟還是同一代人。
我在上學的時候,見過都二十多歲了還因為在校園角落裡接吻,而被保衛科像攆雞攆狗一樣亂攆的大學生。而直到現在,我也經常讀到學生被校長抓來就剃頭之類的新聞。
從來沒有被人真正尊重過的孩子,怎麼能在長大後懂得尊重他人呢?
而他們是未來的主人翁。
小時候的語文課裡,小明是最讓人討厭的。
他總是提前完成作業,他總是幫助後進的同學,他隨時會提醒粗心的小強,他隨時會批評貪玩的小剛。他一舉一動都那麼正義,正義到了你會盼著他哪天因為偷看女廁所被抓起來。
我們在小明的帶動下,在作文裡做各種各樣從沒幹過的好事,幹好事前一定要想到各種英雄人物,幹好事後語文劉老師則總是「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們就是寫這種東西長大的。可後等到這個社會上賣假酒賣假藥,大家又叫著說:「人這都是怎麼了?怎麼都變得這麼沒有誠信?」
這又是在裝什麼呢?
這種事用網上的話說,就是節操掉地下就撿不起來了。
而用《馬太福音》裡的話說,就是你們是世上的鹽,你們是世上的光,可是鹽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呢?
在這樣的環境裡,教養一個孩子,多少是件讓人困惑的事。有位朋友抱怨過,孩子長大的過程中,很多地方都在變蠢,卻毫無辦法。
而我也有過困惑的經歷。
我曾經帶著女兒站在水族館前,排在一個漫長的隊伍裡。然後我們看到前面有一家老小越過人群,談笑著逕直走進了旁門。我聽著門口的保衛對憤憤不平者喊「那就是給人家進,就是不給你家孩子進,怎麼著?」這個時候再瞅著身邊那些不解的孩子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給他們解釋我們的無能。
這個時候,就會想起羅大佑的歌裡唱的:
想起了遙遠的過去未曾實現的夢;
曾經一度人們告訴你說你是未來的主人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