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加入中共的美國人李敦白和王光美相親。(圖片來源:公有領域/看中國合成)
按:第一位加入中國共產黨的美國人李敦白(Sidney Rittenberg),於2019年8月24日在美國亞利桑納州去世,享年98歲。他曾經在中國居住超過30多年,熟知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共領導人,是長期擔任中共對外廣播的外國專家。他在文革期間一度成為造反派領袖,但隨後淪為政治犯,被長年監禁。
以下是李敦白的自述。
參加王光美批鬥會 讓李敦白後悔一輩子
我在北平軍調部就見過王光美,她是葉劍英的秘書。在延安的時候,馬海德、蘇菲夫婦在他們家裡請我們倆人吃飯,想介紹我倆相親。
下一個週六,我請王光美在一個小麵館吃回鍋肉,再下一個週六她回請,還是吃回鍋肉。延安也沒多少選擇。我們倆都是單身,但好像都沒有那個意思,我們就說開了,覺得還是做朋友好。我那時候在翻譯《小二黑結婚》等小說,好像請她看過,請她提意見。舞會上也碰到過。但沒有詳談過,交往很有限。在西柏坡也偶爾見到,那時她已經跟劉少奇結婚。
1949年之後沒怎麼見到王光美。1967年4月10日清華大學批鬥她的那次大會,我去參加了。周總理叫我不要去,江青叫我去,我聽了江青的。
我當時的看法是,江青是真正的、紅彤彤的左派,周總理當然擁護革命,但屬於老一輩,不如江青先進。沒聽周總理的話,去參加了這個批鬥會,讓我後悔一輩子。不過我在會上並沒有怎麼批判王光美,我只講了五分鐘,批了蔣南翔,蒯大富問我為什麼只批「死老虎」不批「活老虎」。事實上我並不是有意的,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迴避會議主題,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清華原校長蔣南翔何許人也。
我被抓起來後,莫名其妙地把我和王光美搞成一個特務集團。我的專案組隔一天審她,她的專案組隔一天審我。通過幾次審訊,我勾勒出了「案件」的大致線索:斯諾代表美帝國主義在中國發展CIA成員,他走後,我成了這個組織的首領;我發展了王光美,王光美又發展了劉少奇。這些事情,現在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當時不算離奇,比這荒誕的事情多了。
她的專案組成員是些高級軍官,年歲較長,還比較理性,我的專案組都是年輕人,提的問題特別離譜。譬如說,問我為什麼兩次吃回鍋肉,是什麼暗號?這讓我如何回答?都面對面談話了,還需要什麼暗號!沒道理。他們不斷糾纏這兩次回鍋肉的事。不知道他們怎麼會知道吃回鍋肉的事,可能是我自己交代的吧。
他們還指控我在紐扣裡裝了個小照相機參加陳毅的批鬥會,然後把資料傳給美國的電視臺,說三天之後,全美國都播放了這些照片。我們家老三後來說,她聽到這個傳聞後不禁失笑,她說:我爸爸的手特別笨,連個普通的照相機都不會用,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技術用紐扣相機這種東西。
王光美是1978年底出獄的,比我晚。後來我聽說,她曾對秦城監獄的負責人說:我的領導都放出去了,為什麼我還被關著呀?1979年的三八節,在人民大會堂有一個大型招待會,這是王光美「文革」後第一次公開露面。我們家老二小東跑過去跟她說:「王阿姨,您和我爸爸以前是一個『組織』的。」她笑了。
我們後來一直沒有見過面。我曾給她帶過信,說我們是不是見面聊一聊。她說再等一段時間吧。這一等,就永遠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