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政治局常委王滬寧(圖片來源:WANG ZHAO/AFP via 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4年5月2日訊】(看中國記者路克編譯)《外交政策》報導,今年3月初,全球投資者的關注點集中在北京,因為來自中國各地的2977名代表齊聚一堂,參加一年一度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這是中國總理李強將發表年度《政府工作報告》的場合。此時,將宣布指導中國政府明年活動的重點。國內外金融家都急切期待中國政府在此宣布拯救中國經濟的計畫。
然而,2024年的報告缺乏令人欣慰的跡象。2023年的報告將「擴大內需」作為當年的首要任務,以應對新冠清零政策造成的損害、因清洗而癱瘓的官僚機構、因不利的經濟環境而困惑的官僚機構以及太大而難以破裂的房地產泡沫。2024年的報告沒有效仿之前的一年。相反,它制定的路線圖不是為了經濟復甦,而是為了更廣泛、更積極的目標。
在新報告中,「擴大內需」不再是首要考慮的目標。首先,中國政府必須「加快產業體系現代化,發展新質生產力」。其次,必須「科教興國,夯實高質量發展基礎」。
用更直白的話來說:中國國家的核心任務是建立一個能夠將人類推向新技術前沿的工業和科學體系。
這一戰略讓西方觀察家感到難以置信,他們很難理解任何技術民族主義產業政策如何能夠解決他們發現的任何經濟問題。要理解政治局的計畫,我們必須首先瞭解其背後的歷史敘述。這種敘述有幾個來源:卡爾.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20世紀初「新文化」知識份子試圖解釋中國為何成為帝國主義的受害者;中國現代崛起的勝利宣傳;以及對西方關於大國興衰的學術研究的深入研究。
這套觀點得到了習近平主席的認可,並受到中國政策精英的歡迎,認為人類歷史存在著轉折點。中國領導層認為,在這些罕見的時刻,新興技術可以推翻現有的經濟秩序。大變革意味著大機遇:大英帝國和美國之所以成為全球霸主,是因為它們各自開創了全球技術經濟革命。現在過去的事情又重演了。人類再次發現自己處於科學劇變的邊緣。全球經濟增長的基礎即將發生轉變,習近平決心中國將引領這一轉變。
20世紀20年代以來,中國共產黨人希望用科學「救國」。對於中國現代歷史的大部分時間來說,這意味著追趕。近年來,北京野心越來越大。用2016年頂層規劃文件的話說,中國現在的目標是成為「世界領先的科學強國」。習近平在當年舉行的一次中國科學家聚會上解釋了這一目標背後的邏輯。他將技術實力視為一種選擇,這種選擇始於歷史認可的時刻。歷史上的某些時刻,「重大技術突破」有望「大大增強人類理解和利用自然的能力」,並提高「社會生產力」。習近平指出,「歷史經驗表明,科技革命深刻改變全球發展格局。」一些國家「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另一些國家則不然。認識到革命並積極利用革命的國家,「經濟實力、科技實力、國防能力迅速增強,綜合國力迅速增強」。
對於習近平和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清朝是一個拒絕看到革命在其面前展開的大國的典型例子。習近平在2016年表示:「由於國內外的種種原因,我國一次又一次地錯過了科技革命。」其結果就是中國民族主義者所說的「世紀國恥」,即中國遭受帝國主義列強的迫害的時期。因軍閥爭奪而分裂。由於未能抓住新興技術帶來的機遇,中國「從一個世界大國變成了一個受欺凌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
如果說清朝是在技術競賽中落後的強國的代表,那麼美國就是技術潛力的活生生象徵。自從中國領導人鄧小平正式將美國確定為中國現代化的標桿以來,中國思想家就將其視為科學實力的體現。
中央政治局常委,習近平的寵臣王滬寧在他1991年出版的《美國對抗美國》一書中反覆強調了這一點。王滬寧對他在美國發現的「令人驚嘆的物質文明」感到震驚,他堅持認為「如果要超越美國人,必須做一件事:在科學技術上超越他們。」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CICIR)的分析人士最近編寫的一本教科書對這些想法進行了深入探討。CICIR由中國最高情報機構國家安全部配備和管理。這本書名為《國家安全與大國興衰》,是一系列書籍中的一本,旨在將中國民間安全分析人士的共識觀點提煉成課程,供那些渴望從事國家安全職業的中國本科生使用。該書向這些學生揭示決定國家命運的「一般規律」。由此看來,超級大國崛起最重要的因素是科學技術。
英國和美國是如何確保「前所未有的全球超級大國地位」的?CICIR分析師堅稱,導致霸權的既不是戰略天才,也不是外交智慧。相反,他們指出倫敦和華盛頓「在科學創新方面……的突出優勢」以及「各自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中的領導地位」。
有利的人口、自然資源和地理位置都是國家實力的基礎,但在現代條件下,實力來自於「經濟、科學和技術的主導地位」。在這一模式下,「科技創新……成為衡量大國實力的重要指標」。因此,崛起的大國必須首先融入「全球市場和核心技術中心」,然後成為「製造大國」,最後才能「佔據創新主動權」和「高技術產業領先地位」。
就這一點而言,作者承認「中國在科學技術領域與美國仍有不小的差距需要縮小」。然而,他們相信中國「有機會成為全球科技中心和科技發展的世界領導者」。這是因為「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正在醞釀」。即將到來的工業革命的引領將使中國經濟在21世紀的經濟秩序中發揮與美國經濟在20世紀相同的作用。
「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是中國共產黨的老口號。它與習近平最喜歡的另一句話密切相關:「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當中國領導人和宣傳人員談論百年一遇的變化時,他們是在暗示,世界已經進入了一個類似於20世紀初的歷史時期,當時蘇聯和美國取代了歐洲殖民統治。帝國作為最重要的世界強國。
這些「變化」往往與西方民粹主義的破壞和「其他地區」的日益繁榮聯繫在一起。但對於許多中國分析師來說,它們還包括新興技術的革命潛力。這些分析師指出,前三波工業轉型浪潮——18世紀的蒸汽機械化、19世紀的電氣化和20世紀的數字化——正在形成未來將遵循的模式。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金燦榮指出,這次的不同之處在於「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競爭將在中國和美國之間進行。」由於此前的工業霸權爭奪只發生在西方列強之間,「這是五個世紀以來未曾見過的巨大變化」。
在習近平看來,這場新工業革命正在「迅速進展」。正如他在2021年對中國科學家和工程師的講話中所宣稱的那樣,「科技創新呈指數級加速,以信息技術、人工智慧為代表的新興技術走在前列。」這導致了「人類對自然理解的範式轉變」。這些革命性的進步正在「迅速轉化為社會和經濟生活」。
除了人工智慧之外,中共還將材料科學、遺傳學、神經科學、量子計算、綠色能源和航空航天工程等領域確定為這場革命的支柱。習近平在2021年指出,中國在這些領域「有基礎、有信心、有能力抓住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機遇」。「我們已準備好在這股浪潮中崛起並實現偉大的抱負。」
對於習近平來說,這場革命正發生在關鍵時刻。2018年,他對黨員幹部說,「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與我國發展方式轉變不謀而合」。習近平長期以來一直敦促中共圍繞「新發展理念」定位,強調更高質量的增長,而不是在大衰退後幾年為中國經濟提供動力的基礎設施支出。高科技製造業有望成為替代增長引擎。這就是2024年工作報告中提到的「新質生產力」。
正如中共旗艦理論期刊最近發表的一篇文章所解釋的那樣,「新質生產力代表了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方向。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就是要在新生產力進步中佔據領先地位……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佔據主動,搶佔世界新興經濟的「制高點」。
過去幾年中國的大部分政策——從提升工業技術官僚到黨內高級領導職位的決定,到「十四五」規劃中承諾構建「舉國上下」的技術創新體系——僅從這個更大的敘述來看,這是有道理的。一些努力已取得了一些成果:中國現在是電動汽車銷量的全球領先者。華為的產業鏈正在打造先進的晶元。彭博經濟研究預計,到2026年,高科技行業對中國經濟的貢獻可能超過房地產。如果對人工智慧爆炸性增長潛力的預測非常準確,那麼先進的技術可能會為中國提供其所需的替代增長引擎。
但這是一場冒險的賭博。中國的戰略基於兩個賭註:第一,世界確實處於規模可與工業革命相媲美的經濟轉型的風口浪尖;第二,如果這場新技術革命發生,中國將引領它。兩個賭注都不確定。
在這裡,蘇聯和東歐集團的命運對北京來說應該是一個警告。這並不是共產主義政權第一次希望對新技術和工業流程的投資可能扭轉增長放緩的局面。歐洲共產黨在20世紀中葉也下了類似的賭注。蘇聯希望引領計算機革命;東歐集團作為一個整體的目標是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高端製造中心。這些賭注沒有得到回報。新產業沒有成功發展,新技術沒有成功傳播,新產品與東亞或西方同行相比在價格上沒有競爭力。很快,賬單就到期了。到了20世紀80年代,一個又一個共產主義政權首先被迫實行緊縮政策,然後徹底崩潰。
在中共的講述中,蘇聯的垮臺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敘述的一部分,一個關於內部腐敗、自由主義意識形態和外國顛覆所構成的危險威脅的故事。中國的宣傳人員對那些陷入困境的經濟幾乎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們的領導人對最新的技術浪潮寄予了太多希望。「新一輪科技革命」的故事不是關於那些陷入困境的人的故事。這是一個關於勝利者的故事。時間會告訴我們中國領導層應該最關注哪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