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11月26日「白紙運動」三週年紀念日當天, 美東時間晚20時,中華人民共和國駐紐約總領事館外牆上驚現大型政治投影。(圖片來源:免費圖片)
【看中國2025年12月3日訊】2019年12月30日下午,武漢中心醫院醫生在微信中與同行披露出現SARS病毒,提醒同行防護。隨即海外的個人媒體轉發了從武漢中心醫院傳出的病毒消息。2020年1月1日,武漢市公安局傳喚武漢中心醫院8位醫生,1月3日,李文亮醫生被公安訓誡。隨後,新冠病毒在全球肆虐,奪取無數人生命,另無數家庭破碎,企業癱瘓。
這件事情背後,李文亮醫生在輿論的風口浪尖處,大眾至今都不曾知道其他幾位醫生的姓名,李文亮醫生也成為了「中共鎮壓真相」力求政治維穩優先的典型犧牲品。其實在擴散病毒的事情上,也有很多普通人在付出自己的努力,身處上海的曹傑第一時間在YouTube獲取視頻信息,於2019年12月31日早上開始在網路上進行大規模傳播轉發。
曹傑說:「李文亮是一名醫師,他看到了危險,但被壓制、警告、封口,最終也被病毒奪走生命,他代表的是「專業者的良知」。而我,則是「普通人」的良知,一個人沒法改變制度,但當所有人都沉默,當所有人都害怕,正是這些「普通人」的沉默,構成了更大的壓迫鏈條。做這些事,並不想被奉為英雄。也沒有揭露什麼「驚天大秘密」,只是想把所看到的、所經歷的,說出來。因為我相信——真相,能救人。」
「我把那段4分鐘的視頻快進、壓縮成2分鐘。就在多個微信群裡發出去。」曹傑說這話時,沒有任何激動,只有一種深深的疲憊。像是那60分鐘的心理拉扯又重新壓在他胸口。「我大概用了一個小時……在做一個決定。傳播信息是危險,不傳播才是安全。但是想到能拯救他人生命時,我還是毅然決然地發出了病毒信息。因為我知道,一旦發出去,那就不是信息,是命運。」
他的命運。也是別人的命運。
「發了信息之後,社交賬號馬上被封,不能申訴。我沒停,我換了其他賬號繼續發。」他說這話時眼神堅定,像在回看一個敢與風暴對峙的影子。「我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但我也明白不發,意味著更可怕的事情。」
2020年6月26日。曹傑聽到敲門聲,開門那一瞬間,兩名警察站在門口,面無表情。「跟我們走一趟。」沒有理由。沒有解釋。沒有程序。只有命令。
曹傑被帶進派出所。「打我的警察叫朱利平。」他說這句話時,嘴角抖了一下,不是恐懼,是憤怒。他們叫我停止散佈任何關於疫情的事情。我回答我在救人。」
然後——暴力開始了。
「朱利平一腳踹在我的肚子上。」曹傑比劃了一下位置——上腹部偏左。那是人最脆弱,又最容易被踢得喘不過氣的地方。「我連著椅子一起摔倒在地。我左臂當場就骨折了。我疼得整個人扭曲在地上,但他們沒有停。」如果痛苦有形狀,那一定是那天審訊室的樣子。曹傑說到這裡時,手輕輕顫抖。不是害怕,是身體記憶了那份屈辱。
「我當時站不起來。疼得根本動不了。」於是朱利平伸手,抓住他的手銬,像拖拽一件物品一樣把他硬生生拽了起來。那種痛——讓人失去語言、尊嚴、呼吸。
曹傑停頓了一下,深呼吸:「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不像人。像一個被處理的物件。他們繼續威脅、拍桌,在我的頭頂咆哮:再敢提疫情——就把你關進監獄!」
曹傑被疼痛淹沒,被恐懼壓垮,只能顫聲回答:「嗯……知道了……不敢了……」
他說這句話時,眼神突然暗了下來:「這是我一生中,說得最痛苦的一句話。」
審訊結束後,那些打人、罵人的警察離開。過了十分鐘,另一個沒有動手的警察輕輕推門,對他說:「可以走了。」
沒有關懷、沒有歉意。彷彿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例行的清掃。
曹傑拖著半邊不能動的身體走回家。一路上,他看到世界如常,只有他的左臂在腫脹,肚子在抽痛,良知在滴血。
「那之後的每一天,我都看著疫情死亡人數越來越多。」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像是一種無法被寬恕的懺悔。「我很內疚。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夠。我覺得我怕了。我覺得我如果再勇敢一點,也許……也許我能救他們。」
但接著他又說:「可我現在明白——不是我不夠強,是他們太強了。」他的眼眶微紅:
「我們能發出的那點聲音,對於獨裁者來說,太渺小了。」
封城,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如果要描述2022年的上海,曹傑更願意稱它為一座「被靜默的城市」。兩千七百萬扇窗戶亮著燈,卻沒有一扇門被允許打開。街道像被時間遺棄,而人們像被困在一場巨大而透明的牢籠裡。唯一還在呼吸的,是胸腔裡急促的心跳。
那是中國現代史上最怪誕、最破碎、也最無法言說的一個春天。
封城到第14天,曹傑一家人已經沒有食物了,坐在客廳裡,像守著一個即將斷糧的堡壘。
然後通知來了:封控再延長14天。
十四天,不是數字,是一根釘子。一次一次釘進我的腦殼裡、胸口裡、未來裡。
每次延長,就從期待掉進絕望。再從絕望掉進無聲的麻木。
人是在封城裡學會了「如何摒住呼吸」的。
曹傑深深嘆一口氣說自己深夜躺在床上,聽到妻子在旁邊偷偷哭泣,壓抑得像怕吵醒這個城市。
孩子問他:「爸爸,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玩?」他說:「快了。」有人死在救護車到來前的十五分鐘;有人死在醫院門口排隊時;有人死在沒能拿到藥的夜晚;有人死在社區幹部的一句「暫時不能外出」。
死亡只隔著一扇被封死的鐵門。
曹傑永遠忘不了群聊裡的對話:
「我媽媽快不行了,求求你們讓我帶她去醫院!」「對不起,現在全區靜默。」
「靜默」不是防疫,是宣判。是活活拖死人的政策。有人在窗口點燃蠟燭,像給整棟樓做守靈。
那一刻曹傑意識到:一座城市的死亡,不是從轟炸開始的,而是從沉默開始的。
他從未想過,在一個號稱國際大都市的上海,飢餓和恐懼可以這樣迅速、精確、無差別地席捲所有人。上海不再是上海,而是一座巨型呼吸機——所有人都在同一根管子上掙扎。
最諷刺的一幕出現在封城結束後的某一天:
「李強被提拔為國務院總理。」
曹傑說自己當時愣了足足十秒。兩個月的人道災難,無數人在封控中死去,無數家庭在飢餓和絕望中跌碎,無數企業倒閉,無數上海人精神瀕臨崩潰——按任何一個文明社會的邏輯來看,這都是足以讓一個管理者引咎辭職的災難。
但在獨裁體制裡,負責打壓人民的人,反而會被獎勵。李強陞官了。人們被遺忘了。
那一刻,曹傑第一次清晰地感到:我們不是公民,我們只是數字。不是人,是工具。死也不會被統計,活也不會被看見。權力不需要人民,只需要服從與恐懼。
從那一刻起,他的心裏某根弦斷了。
上海2022年的春天告訴曹傑一個赤裸裸的真相:在獨裁者的權力體系裡,沒有一個官員會在乎普通人的死活。
你飢餓、你恐懼、你死亡、你絕望,對於他們來說,與天氣無異。而你一旦發出聲音,他們第一反應不是傾聽,而是封口、抓捕、威脅。
封城是一面鏡子。照出了權力的冰冷,也照出了人民的渺小。
沉默無法換來自由,順從無法換來安全。
也正因如此,當烏魯木齊中路有人舉起白紙抗議,曹傑沒有猶豫。他帶著全家出門,只為在那個黑暗的時代留下一個微弱卻真實的光點。那是一個普通人能給自己、給孩子、給未來最小也是最後的尊嚴。
白紙革命,上海最沉默,也最響亮的吶喊
2022年11月26日的上海,陽光亮得刺眼,像要把這座城市過去幾年的黑暗都一層層剝開。然而正午的光線越明亮,空氣裡的壓抑就越濃。曹傑在偷偷打開YouTube,看到了震動他一生的消息:「烏魯木齊中路出現反對CCP的抗議。」
一種久違的心跳彷彿突然從深井裡躍出——有人站出來了。有人在陽光下舉著白紙。有人在替被鎖在家裡的上海說話。有人替死去的人吶喊。
沒有商量、沒有猶豫,曹傑對妻子說:「我們去。」一家四口,兩個大人,兩個孩子。曹傑說他不是「衝鋒者」,不是「勇士」,只是被封城折磨到麻木、又突然被點醒的普通人。
他們在花店買了幾束花。那是獻給烏魯木齊大火死者的,也是獻給封城中死去的人們的,更是獻給被禁聲、被侮辱、被壓制的他們自己的。
白天的烏魯木齊中路,沒有黑夜的掩護,只有真相的赤裸。人群並不密集,卻安靜得異常堅持。有人舉著白紙,白紙在陽光下比夜晚更刺眼。有人點上蠟燭,燭火在大白天裡顯得微弱、倔強。有人只是站著,一動不動,但眼神裡是一種不肯屈服的力量。
白天的抗議是最危險的,因為所有人的臉,都暴露在陽光和攝像頭下。然而沒有人退後。
曹傑說他們剛靠近路牌,就先被便衣攔住。他們穿著普通的外套,像路人,卻帶著一種「不允許你活成你自己的樣子」的氣息。
其中一個人瞥了我們一眼,盯著手裡的花。
「來幹什麼?」
曹傑回答:「獻花。」
便衣問:「給誰獻?」
便衣的眼神是冰的。那種冰不是冷,而是沒有溫度的「制度之冰」。與此同時,妻子輕輕拽住孩子的手臂,曹傑說他能感到她手心的汗。沒有任何預兆。三四個穿制服的警察突然衝了上來,像扑火一樣把我們手裡的花奪走。妻子護著花,被猛地推開。兒子受到驚嚇,眼眶瞬間通紅。那一瞬間,曹傑忽然明白——在這片土地上,罪名不是舉花,而是不願沉默。
陽光下,這一切赤裸到令人心寒。
曹傑回憶道,就在他們被搶花時,一個兩槓兩星的警官走了過來。他走得很穩,像是走在屬於他的領地裡。他沒有問任何問題,只是把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鏡頭對著曹傑。那鏡頭反射著正午的陽光,亮得刺目,卻冷得像一塊冰錐。警察冷冷地說:「我記住你們了,你們等著坐牢吧。」沒有咆哮,沒有憤怒,沒有嘲諷——是陳述,是裁決,也是預告。
孩子抬頭問:「爸爸,我們要被抓走嗎?」
陽光刺得睜不開眼,曹傑說自己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個孩子的問題。
幾天後,政策突然放開,全國解封。街道喧囂了,商場亮起燈了,一切彷彿「恢復正常」。但曹傑知道——這不是勝利,是恐懼前的平靜。消息隨之而來:有抗議者被帶走,有舉白紙的人被抓捕。
曹傑說:「我知道,那天的執法記錄儀,將我們一家人的臉都錄進去。警官的那句等著坐牢的話,像達摩克里斯之劍。我開始擔心、焦慮、失眠,每一個敲門聲都讓我心跳停一下。因為在獨裁體制裡,你有沒有做錯事不重要,他們的決定才重要。「
2023年2月,在恐懼中的曹傑攜家人逃離中國。
現在,抵達安全之地的曹傑說有公益組織在幫助自己向美國申請美國國會金章獎(Congressional Gold Medal),他說如果自己在疫情傳播訊息的行為可以受到美國的認可,那將是他最大的榮譽。
在結束採訪時,作為記者的我忽然沉默了片刻。那些被獨裁政策壓得喘不過氣的土地、在高牆陰影下掙扎的生命彷彿一幕幕掠過眼前——極權體制下,全世界都會隨之一起生靈塗炭,而無論如何都會有人堅持呼吸、堅持發聲。就在這一刻,我想起一句再恰當不過的話來形容曹傑:
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天生的英雄,所有的光都來自那些在黑暗中挺身而出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