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是诧异:我搬离平乐园211楼6门602号是在1999年6月,此后不再同那个小区、那个管界的警方有任何关联。已经是两年半前的事了,他们找我干什么?
据说,是他们的上级想起向他们询问对我的监控情况,他们急需向上级交代,知道我的新住址。
要我的新住址干嘛?平乐园警方想故技重演?你们曾经有过的表演至今音犹在耳。
1999年5月的某个黄昏,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楼下直抵我的门前。几声沉重的砸门声后,等不及我做出反应,他们已经开始用脚猛烈地撞击我那单薄的户门。当时,我曾经做出多种判断:这是些什么人?劫匪、还是强盗?
劫匪断然都不敢如此嚣张。俗话说,作贼者心虚。从这嚣张的举动看,来者必非心虚之辈。是强盗?俗话说,盗亦有道,翦径屠戮倒是强盗的行经,但盗只在深山密林出入,热闹都市尚无身影。
能在都市人群中有如此嚣张气焰的,只能是自称“人见人爱”的人民警察。
当时我家中还有一个亲戚的4岁小孩。她吓得缩在我的怀里。我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到人民警察发出的那天籁之声。我静静地听着平乐园警官先生们的豪放表演。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警官先生们确认房中无人终于离去。
那一夜,我没有开灯,担心警官先生在楼外有眼线,看见灯光会直扑而来。那一夜,我没有睡,满脑子里都是沉重的砸门声、焚烧书籍的熊熊火焰、瓷器摔在地上的爆响。对,那是童年记忆中的文化大革命。
那是曾经的被压迫者对曾经的压迫者的一次报复性的宣泄。无产阶级报复有产阶级;人民群众报复各级干部。中共党魁、导师毛泽东说,那种事7、8年会再来一次。多年来的经历已经给了我这样的信念:那种7、8年没有来的,当它再来的时候,必定是山崩地裂、天地翻覆。
压迫深,反抗重。有平乐园这样素质的警官,中共的未来可想而知。
我觉得毛泽东先生的确英明:有了这样素质的警官,有了以这样素质的警官为代表的政府,文革就应该7、8年来一次。
第二天,我就把亲戚的小孩送往天津。而我一人继续回到租住的房屋内。
大约几天后的晚上8点,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楼下传上来。我从门上的窥镜中看到了那决不可能“人见人爱”的恐怖的绿色。当重重的砸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打开了门。警官验证了我的身分证后,以平静的声音对我宣布:“明天早上9点以前,搬离此处。”我问原因何在?
“没有原因。”警官的回答不容置疑。
旁边一个便装的男子,狐假虎威地说道,“如果不搬,我们收房子,这是公房。”
我轻轻说声:“好吧。”
“明天,我们来人监督。”
这一夜,我没有睡觉,忙着收拾东西,心中无数次地咒骂不给我生存权的警方,无数次地批判虚伪地向全世界撒谎的中国政府。
外交部在向全世界撒谎的时候,应该知道,至少在中国,在北京,有我这样一个前中共的工作人员在此时是没有生存权的。
第二天,当我搬离的时候,警方来了,问我搬到哪里去。我说:“不告诉你。我怕你再来砸门。”
“那不会。随便问问。”警官随口说。
我心中当然明白,自从我搬离此处,他们就失去了砸我的门的权力和义务。但是,我的下一个租驻地的警方呢?
此后,我又两次被迫搬离租住地。直到2001年,我住进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两年多了,当那噩梦般的经历已经成为过去,那已经与我毫不相干的警官的一个电话,又唤起了我对那段往事的记忆。
我告诉房东,“告诉他我的电话好了。我会很认真地答复警官先生们的。”
我心中在想,我答复他们什么呢。
警官先生,我拒绝回答。我既不居住在你的管区,也不工作在你的管区,你有什么权力来询问我呢?所以,我拒绝回答。
据说,你们在善于砸门的基础上又学会了电脑联网管理。上网查查嘛,何须劳烦您大人再电话询问呢?询问完了,又怎样呢,要来再砸这个已经属于我名下的私人产业吗?还要再次勒令我次日9点前搬离吗?你们曾经无数次地撕下你们的政府在联合国拉起的那块遮羞布。而这次,你们想撕下你们政府的遮羞布也不大可能了。因为,你们的法律保护我的个人房产不受侵犯。我不可能再搬离。
据说,你们询问我的住址,是上级要求必须清楚我的新住址,便于监控。那么,当初为什么要勒令我搬出呢?为了便于监管,你们当初就把我留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好了。
当初,你们发狠剥夺了我的居住权。今天,你们要交差,就要侵犯我的隐私权。天下皆由你随心所欲,太霸道了吧!
我还想说如下这些话,但是我担心平乐园管界片警的智商和理解力。
◆自从1990年离开那个叫做《北京日报》的中共宣传机构,我已经断 绝了中共的关系;◆自从1991年离开那个叫做广安门外街道办事处中共一级政府,我已 经断绝了同中共、同中国政府间的一切关系。我不打算再同你们有 任何联系。我不会再服从你们的任何领导。◆当我一次次地被迫搬离我的租住地的时候,我的心中已经这样告诫 自己:对于这个喜欢撒谎、而又不给自己的国民以生存权的政府, 不要再有任何的信赖。
当平乐园警方以土匪般的做法踹砸我的房门的时候,我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这个国家不可能没有第二次文化大革命,而且当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再来的时候,新的被压迫阶级对新生的压迫阶级的报复,会史无前例地凶猛,史无前例地残酷。
但是,平乐园警方一直没有电话打来。我失去了一次以激烈的方式和激烈的语言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
但是,心中的块垒依然还在。为此,我写下这篇小文。
在此,我要向平乐园警方说,别了,野蛮的警官;在此,我要对北京市委组织部说,别了,已经变性的中共;在此,我要对广外街道办事处说,别了,惯于撒谎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