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和林黛玉是两种美,史丹福和柏克莱也是两种美。
走进史丹福大学,会被一种大气揪住,既肃然起敬,又荡气回肠。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向校园深处延伸进去,道两旁是四季葱绿的树林,校园深处是庄严的石头建筑,建筑的后边青山隐隐。史丹福地处柏拉阿图城西边,这大片大片的林子把她与闹市区隔离开来。高大的棕榈树沿路而立,十来米一棵,两边各有近百棵,齐刷刷的,像是迎宾的仪仗队。从棕榈树拱卫的大道迤逦走来,约走大半个英里是一大片椭圆形的绿草地。草地缓缓向深处凹陷,远看如静幽幽一湖春水。到了周末,学生们把球网和栏杆往草地上一插,草地就变成了十几个排球场。无论是什么季节,无论多少人在上边摸爬滚打,草地照旧是绿色柔软毫不受损的地毯。站在草地上,四望开阔,回头看是棕榈大道,往前看是主体建筑,左前方是胡佛塔,都是大家气派。尤其是主体建筑,城堡般坚固,宫殿般壮观,教堂般静穆。置身其中,由不得让人赞叹:这才是学子们的神圣殿堂!
主体建筑是西班牙方院式的,石头砌成,桔红色屋脊,米黄色高墙。屋脊严格对称而错落有致,高墙厚重沉雄而无不通畅。方院的外围和内围都有宽阔的走廊,走廊向外一侧连同走廊之内有数百个拱形门。从主体建筑的正前方走进来,里面是片足球场大小的长方形草地,草地的西南角上站?一组罗丹的人体雕塑。穿过草地,再横穿走廊和它两侧的拱形门,走入一个四面建筑环绕的巨大方院,方院里有个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广场,广场正前方有个宏大美观的教堂。从校园门口直线到这里,足有一英里长。
但柏克莱的人未必喜欢这里,他们之中会有人说史丹福校园太堂皇,太正统,太庄重,太压抑了。我就听一位柏克莱的朋友说:“从校门口一路走进教堂,简直让我窒息!”他所羡慕的只是史丹福面积大,校园后边有许多空旷的山野,小路上可以跑步,草地上可以骑马,林子里可以和女友幽会。
柏克莱校园并不小,但作为一个三万多人的大学却显得小了。除非获得诺贝尔奖,才可以在校园免费停车。校园背后是大山,其余三面都是闹市。时常有人为抄近路而从校园经过,流浪汉们也常在这里飘然来去。因是依山而建,所有的教学楼和办公楼都散落在缓缓起伏的山丘上。一切都似乎是随意的,游览柏克莱也不必循?一定的路线,随意而行,曲径通幽,穷其变化,愈能感觉它的妙处。让我们随意而行吧!--登上青草覆盖的山丘,蓦然听到水声潺潺;寻声望去,是林木遮蔽的幽谷;下了幽谷,发现有一座别致的小桥;过了小桥,是绿荫掩映的红木建筑;绕过红木建筑,抬头而望,卡马潘尼亚塔就在前边;走到塔下,向西远眺,海色天光中的金门桥清晰可见;上得塔来,俯视整个校园,才看得出柏克莱也有自己的格局。
如果说史丹福校园四望开阔,大气淋漓,在严整的格局中见变化,那么柏克莱校园则是登坡跃岭,自然随意,在多样的变化中见格局。史丹福到处可以见到棕榈树,高大整齐的棕榈树原本就适合气派堂皇的建筑;柏克莱却很少见到棕榈树,而以各种各样的松树居多。校园北侧的草地上有十多棵苍松,似乎上百年来都在酒醉中生长,不仅枝桠横斜,连合围粗的树干也是东倒西歪,或仰或卧。每棵树有每棵树的醉模样和美姿态,极尽自然随意之妙。倘若只有四、五十个学生来此集会,一棵树下就足可容纳了。树下能坐几十人,树干上能坐十几人。
史丹福大学的建筑以西班牙方院式建筑为主体而辐射开来,花样虽然富于变化,但保持整体的和谐,风格和颜色都是统一的。柏克莱的建筑却是随时代而变化,其中一些更走在时代的前面,特别的前卫。于是,或奇或怪,或美或丑,鱼龙混杂。有次我走进一栋大楼,竟发现这大楼的管道钢筋都故意暴露出来,大肠小肠似的盘结纠缠,乱七八糟,让我大倒胃口。还有那栋一身灰色水泥的玛斐特图书馆我也很不喜欢。玛斐特图书馆的周围有小溪,有草地,草地上有各种花树,玉兰花开的时候尤其美丽耀眼,然而玛斐特那一身灰溜溜的水泥却有些煮鹤焚琴了。也许我这看法不够入流,但德维耐尔大楼却是明显的失败。据说这栋大楼是兄弟俩设计建造的。这兄弟俩随心所欲而各执己见,自始至终互不相让,结果将一栋大楼建成了互不相干的两个世界。如果在这两个世界之间上电梯,虽然电梯上天长地久地贴?告示指点迷津,但还是让人觉得如入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