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令我觳觫,我淡忘的记忆开始复苏。我想起12岁的那年,路过一个小区,发现一群人正围观着一户人家,好奇的我挤了进去,我看见那家门梁上吊着一个整洁、干净的老太太。她的背对着我们,我看见她一丝不苟的头发挽成了一个髻,那髻像个问号撞击着我幼小的心灵。他们说这个被批斗的地主婆畏罪自杀了,我清楚地记得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轻蔑且又很无所谓的样子。是谁批斗了那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些都不是一个12岁的孩子能想明白的,但那一幕足以让我知道了阶级成分的厉害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选择死的权利。
我开始害怕身外的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所形成的那股强大的势力,作为个体的生命显得那样的轻飘和渺小。也是成人以后的我才明白班上的那几个出身成分不好的同学为什么会那么积极地投入集体的各项活动,而她们却又总是小心翼翼、郁郁寡欢游离于集体之外;也懂得了那个地主出身的女班主任,为什么总是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地一个劲地去讨好工宣队。因为那时成分就能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因为成分就能让一个人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甚至能让一个人永世不得翻身;因为成分就能毁了一个人一生的前途和幸福。
前不久,我陪师长去看望他的一位老朋友。老朋友家住底层且有一个院子,一进院子,有花有草,有山有水,可见主人的雅兴。再进那三居室,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奢华的小观院,所有的门都是木雕的,尤其是书房的门,做成半月形的,门楣上还题上了字。家具是红木的,博古架上不乏古董,墙上有不少名人的字画。记得会客间有张红木雕的床,床上有炕桌,炕桌上有烟斗、紫砂壶什么的,整个的就是一个地主老财家的再现。我不禁哑然失笑,回头看看我的师长,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身为名门望族的后裔,作为大地主的儿子的他好日子没过几天,家里的财产就全被瓜分了,背着沉重的地主成分,他更是没法过上好日子。现在的他,平平常常的家境,平平常常的日子,曾经富裕的家境带给他的就像张爱玲说的,只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却爬满了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