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当时是个火车司机,膝下有六女,可想他的生活压力是不小的。儿时感觉我爸工作的火车站离我家很远。每天中午我的两个姐妹都要轮流把午饭送到我爸开的火车头上。当时是武斗的双方枪战最激烈的时候。在我们铁路分局忠于毛主席的群众分为“126”派和 “318”派,这两派分别在我姐送饭的必经之路向阳路的两个十字路口上用沙袋堆出了两个战斗堡垒。那年暑假,天气奇热。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经常能听到激烈的枪声。我的两个姐姐都吓得不敢从那条路上走。每当中午我妈把饭做好时,她们早已经溜了。我妈只好让我给老爸送饭。我不怕打枪,但路太遥远了。
我爸本可以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吃店买两个烧饼和一盘最便宜的凉拌小菜,可那得花去3毛9分钱。按我爸每月63元工资计算,就觉得3毛9也是太贵了。所以我妈还是坚持给老爸送饭。我妈有时把我的命看得比钱还便宜。
由于路口封锁,只有特殊车辆才能通行。所以向阳路上没什么有车辆,但经常听到土枪的声音。因为路边石头子特多且很脏,所以我提着饭盒总是走大路中间。每次堡垒后面都有人大声对我喊叫:“小黄毛,走到路边去!” “黄毛丫头,靠边走,小心枪子!”“喂,小家伙,小心点!”每次只要他们喊我,我就加快步子小跑。到了火车站,走在晒得烫脚的铁轨上,我边跑边不时的向后看,生怕火车把我压成肉饼。据我爸讲,那年月里卧轨自杀的人很多,这些人中包括我小学同学的父亲。他父亲是人民医院的院长,曾留学苏联。不知什么时候他便开始了天天在医院大院内,对着毛主席像交待问题,当时不叫错误,叫问题。每次的审判大会,他都得被几个大汉五花大绑,押上大戏台,向玩土飞机一样,把他扔上扔下的,最后这位受人尊重的院长终于在承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精神和肉体折磨下,疯了,又自杀了。
上到爸的火车头里,刚开始还挺好玩,里面好多东西我都可以摸一摸。时间一长就不好玩了,因为火车头烧煤炭,所以里面特别热,有50多度。人在里面不停的出汗。一次,发现我爸边吃饭边流眼泪,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以后别送饭了,万一枪子把你打了怎么办?”我说:“我不怕,他们不打我,他们还告诉我走路边呢!”
在回来的路上,我来到堡垒后面,我问一个面相比较温和的大个子叔叔为什么打枪,他说骸氨N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