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一夫一妻制是正规军,那么各种野路子、杂牌军、游击队、预备役如雨后春笋;要说领取执照合法经营的单偶婚姻是正规作战,那么各种地道战、麻雀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以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声东击西”、“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偷袭战、遭遇战......演绎着百态千姿。古代一部分诡奇兵法在“情场”搏杀中大显身手。
于是,一夫一妻制本身在进行着一场艰难的阵地防御战,那些恩恩爱爱、忠贞不渝的“配偶”们,不知有多少已经中弹挂花,只不过“轻伤不下火线”。
放眼望去,“先富”们许多临阵逃脱,许多还成为显赫的叛军将领;后辈晚生高举“新新”和“小资”的幡子,似乎无意坚守战斗岗位;闹得中间力量亦有所分化,心猿意马,情乱神迷。问题是,虽然总体上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但看看价值裂变,纲纪纷崩,主流意识形态已然难辨泾渭,信仰体系有点像“找不着北”的军事地图,越来越多的人至少在意识上、观念上对一夫一妻制划出大大的问号:“红旗到底能打多久”?
一.挑战直逼每个人的生活选择
千万别以为这问题很学究气,以为只适合于社会学、伦理学等等专家学者进行忠于职守的专业探讨。花心老公一句话就可直抵此问题的“现实意义”:“告诉你,一夫一妻制是违反人性的!”于是,糟糠之妻只剩下欲哭无泪的份儿。
然而,挑战可并非光是赤裸裸的现实,而是有“理论依据”的,其一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达尔文进化论,其二是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原则。往远了说这两者有内在联系,往近了说两者又是互为援军的两股力量。其三就是不少人“难得明白”地运用的“人性”论:一夫一妻制压抑人性,违反人性。
当然,这“其三”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大量婚内性生活难以避免地走向枯燥乏味,而婚外的性刺激长期“保鲜”,有点像家用电器在城里消费疲软,在郊区或偏远地区紧俏走红,形成巨大反差。
什么事儿在社会实践中跟时尚沾边,再加上“理论依据”的助阵,就有点意思了。所形成的挑战力量,不在于让人在“提高认识”的基础上理性地接受,恰恰在于迷迷糊糊地影响了人,造成挥之不去的心理暗示,还真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思维、心态和行为。
“一个丈夫一个老婆,这玩意儿合理吗?合时代潮流吗?”
如果一夫一妻制已经不符合人性,不符合社会发展趋势,只是靠道德法律在维系,只是习惯势力的延续,对偶婚姻如果只是某种意识形态的古老建筑,总有一天会苏东社会主义一样坍塌,那么,我们是否应当与时俱进?是否应当冒险超前?
疑问、困惑,常常并不是中性的,并不是考量本身。很可能潜移默化地转为某种冲动、某种期许,某种情变、某种自我原谅或慰藉,某种自我纵容或推动......
二.一夫一妻制历史并不长
人类进化的历史说明,一夫一妻制的确立与生产方式密切相关。今天考察社会演进,用单一的决定论是偏颇的,用任何一元决定因素来解释“历史发展规律”都有以偏概全之嫌。然而,将时光倒退到原始,生产方式的决定作用显然更为突出和根本,因为当时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与其他生物类种之间的竞争关系尚且十分重要。直到今天,一夫一妻制存在延续的依据已然多元化,但生产方式作为影响因素之一,仍然是无法轻视的。
母系社会,是"一妻多夫"的时代,女性不仅可以有许多"丈夫 ",而且处于核心和掌权的绝对权威的地位,这种历史其实很长。父权制推翻母权制并取而代之,有点像今天的“拆迁工程”。--母系社会赖以建立的基础被直接挪用过来:依然是生育优势和生产优势。面对历史如此的昭示,我们应当明白一点:一夫一妻制不是人为设计的产物,而是人类生存发展需要的产物。
有人认为一夫一妻制是历史上愚昧和野蛮的产物,现代文明是对其否定力量。甚至有人举例说:中国古代实行一夫多妻,因而强大,清末一夫多妻被“革命”,而一夫一妻制的实行造成国家一蹶不振与落后挨打。--这种说法,实在为一夫一妻制造成冤案。罗素说:“人类的文明史,主要是一部父权渐渐衰落的历史,在大部分文明国家中,恰恰在开始历史记录之先,父权即已达到它的顶峰。”于是,一夫一妻制的确立和现代文明诞生之间的内在联系,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排除的。
三.人类自身繁衍也是生产活动
正因为人类自身繁衍也是生产活动,而这种生产活动决不能由单个的人独立完成,也不能由同性的人完成,必须由男女的结合才能完成。打破原始原始共有制的“罪魁祸首”是剩余财产,更是劳动的人。正是由于人的劳动能力的提高造成了财产的剩余,同时也使智力达到了对于“劳动力”的认定。一方面,自己生的劳动力为自己创造财富服务,另一方面,剩余财富“肥水不流外人田”。单偶家庭成为双重的生产单位。
四.一夫一妻制与私有制
正因为一夫一妻制在一定生产方式的关照之中,所以设想一夫一妻制在某一天坍塌,只能是一厢情愿。
公民个人,是现代社会最基本的主体,单偶制家庭,是当今人类社会最基本的“细胞”。这与生产资料的占有方式密切相关。
当今世界上,人类社会的私有制方兴未艾,这是一夫一妻制最雄厚的基础之一。最自私的人也是必有一死的人,而越是自私越是关注私有财产的继承问题。即使发达国家征收高额遗产税,但遗产、家族、血脉、事业、著作权......等等必须有定向延续的生命期待。无论生前死后,只要子嗣、继承、血缘关系不可能烟消云散,一夫一妻制就是必然的。或者可以说,一夫一妻制不仅仅是由男女结成夫妻的关系所决定的,也是由纵向的代际关系所决定的。
一夫一妻制与所有制之间已经联姻而成稳固的“一夫一妻制”,只要所有制依然方兴未艾,就无法“休”掉一夫一妻制。更重要的是,私有观念已内化地发散为子嗣观念、亲子观念、家庭观念、继承观念,就连夫妻之间的“忌妒”心态,也有私有观念浓重的影子。
当今生育观念的淡化,在一定程度上是动摇一夫一妻制的因素,但其作用十分有限。因为第一,经济发展的畸形和贫富差距的扩大还不可能使更多的人轻视生育;第二,竞争的加剧既使竞争主体多元化,也使“家庭作为竞争主体”强化;第三,繁衍的需要作为社会基本需要的地位是无法从根本上动摇的。
五. 公有制不跟一夫一妻制过不去
那么,为什么实行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公有制的中国,不仅没有打破一夫一妻制、实行“共产共妻”,反而更干净利索地实行一夫一妻制呢?因为,单偶制家庭不仅是生产单位,也是最基本的消费单位。或者说,在生产、流通、交换、分配的经济链条中,单偶制家庭都是基本单位。因而,即使是“一大二公”,也要以此为基本的“社会细胞”。尽管人民公社、国家企业事业单位、政党团体等等高度统一,“自己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但是谁也无法取代生儿育女这件事,也就是说社会需要繁衍。越是强调“公”,越是需要“平均主义”,你可以一切生产资料归公,还可以搞公共食堂吃“大锅饭”,但是你不能把男男女女全部集中起来重新分配来个“性爱大锅饭”--因为一男一女配对儿,本来就是是最平均的。
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康有为的《大同书》,古今中外设计乌托邦的人都或多或少挑战一夫一妻制,但是,如果连中国人民公社时期都没有向一夫一妻制开刀的话,想人为打破一夫一妻制的努力,就别再费心思了。
私有制跟一夫一妻制不结仇,公有制也没跟一夫一妻制结下什么梁子。剩下的就是一些少数民族地区和非洲大陆了,可那里也在发生演变,非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制度基本上属于“边缘化”。
六.单偶结合是家庭的核心框架
一夫一妻制不仅是一种性爱的、情感的婚姻模式,也是一种占据主流地位的家庭模式,即夫妻配偶是家庭的核心框架。近现代社会生产方式的变化,使家庭形式有了很大变化,在一夫一妻制基本结构不变的基础上,家庭变小,联合家庭向核心家庭转变。同时,也出现了子女各自成家以后,只剩下老年夫妇生活在一起的“空巢” 家庭、夫妻不主张生育子女的“丁克”家庭、夫妻之间分居的“单居”家庭、母亲与子女或父亲与子女组成的“残缺”家庭,等等。但是,核心框架不变,一夫一妻制作为家庭模式的主流地位不变。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是中国古诗中的名句,表明战争岁月里漂泊流浪者对家的思念。“我想有个家”、“说句心理话,我也想家”、“常回家看看”......,许多脍炙人口的当代歌曲,唱出了人们想家、爱家、恋家的情怀。人出生在家庭,自幼生活在家庭,上学时依靠着家庭,外出时思念着家庭,成人后还要建立新的家庭......。家庭,是每个人生长的摇篮、心灵的港湾、生命的依托。而家庭,依然是以单一配偶为核心框架支撑的、姻缘与血缘的基本组合。
七. 为“一夫多妻”张目决不明智
中国历史上事实上的“一夫多妻”,是有条件的,第一是极权专制,第二是等级格序,第三是太监、战争、徭役、戍边、农奴。可以说,实事上的一夫多妻制与实事上的奴隶制相辅相成。性权不平等,对性权的大量剥夺,在主流“意识形态”中锻造强大的性压抑和性禁锢的锁链,是嫔妃如云、妻妾成群、二房三房等等的社会条件。
何况,一夫多妻的“夫”,对于“妻”实行所有权和垄断权、实现主子欲和宰制欲,以女性物化、非人化为条件,即以女性的权利和人格极为低下为条件。同时,大批女性的“奴婢”,必然在社会宏观上伴随着大批男性的“奴隶”。即使在西方,在击溃皇权、神权、领主或庄园经济的过程中,击溃性禁锢,“性欲解放”和“性权解放”在一定阶段并行不悖,“性权解放”甚至更为实质。
有的朋友,尤其是在网上,向往或“倡导”一夫多妻制,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八.生物学类比行不通
有人认为,一夫多妻,有生物学的“依据”。比如哺乳动物多是“一夫多妻”,比如狮子的“一夫多妻”造就了该物种的强大。也有人认为:一夫多妻符合“市场竞争原理”,强者多妻,是竞争的结果;而一夫一妻,则是“计划经济”和“平均主义”的产物。这种说法的荒谬,在于两中说法内在地相通,都是将生物学现象简单类比而套向人类社会。
适者生存决不是强者生存、优者生存,以强、优的姿态而体现“进化”就离灭亡差不太远了,已经有科学家以此种眼光解释恐龙灭绝。适者的“适”,包含自然选择的意思。达尔文指出:“自然选择的作用只在于保存那些已发生的对生物体有益的变异,它不能引起变异,也不是一种神力。‘选择'一词并不含有有意识的意义,正如人们说万有引力控制着行星运行时,‘控制'一词不含有有意识的支配一样。”一夫一妻制在人类社会性发展中,绝非任何有意识的选择和控制的结果,任何大思想家、政治家都无法宣称自己对一夫一妻制的产生、确立有设计专利。
中国传统社会存在实事上的“一夫多妻”,必然导致性权在一定程度上的垄断,同时伴随着生育权在一定程度上的垄断,与之相伴随的宗法式的“土豆系列”拉近了繁衍过程中的血缘关系,决不利于“优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达官贵人、大款富豪、名星巨腕......宁有种乎?相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许多优秀人才的成功与青少年时代的吃苦关系密切。靠所谓“优秀人物”--实际上是“娶”得起多个“老婆”的(养得起多各“二奶”、“三奶”...... 的)“育种”,不仅难以优化人口,反而极易“一代不如一代”。
顺便说一句,历史上简单类比达尔文进化论,鼓吹人种、种族优劣的不是没有,但给人类文明带来的不是什么进步,而是灾难。
一夫一妻制有雄厚的社会基础,有不只一个取向的价值维护力量,有“多元化”的思想流派支撑。也有很著名的学者说将来一夫一妻制必然崩溃,必然被更“先进” 的“家庭制度”、“婚姻制度”所取代。这种说法,实际上还是出于一种“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思维。将来怎么啦?一夫一妻制再不完美,也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至少,作出一夫一妻制从主流模式上下岗的预测,是没有什么依据的。即使在肯定是比较遥远的未来,其他的什么“制度”会出来,一夫一妻制也应在多元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有人喜欢发散、流转,有人喜欢终生相伴、相依为命;有人喜欢同性恋,有人喜欢异性恋;有人喜欢非确定性,有人喜欢确定性;有人喜欢性欲导向,有人喜欢情感导向......,为什么一定要“崩溃”?为什么一定要“取代”?......这些针对一夫一妻制的提法,既不符合自由主义,也不符合保守主义,是想充当伟大设计师的人的空幻思维的反映。
(权雅之/西祠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