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寡妇潘瑞林访谈录
潘瑞林是湖北省随州市曾都区吴山镇三合店办事处王冲村的农民,潘瑞林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娃,日子过得非常辛苦。
我们来到潘瑞林家,首先见到了她和她大女儿沈小平。听说我们是调查学生上学的事,潘瑞林指着她大女儿沈小平说:"就是她,读小学六年级时就失学了,当时只有十四岁。那一年她弟弟有病,我花了四、五千块钱,实在供不起了,就让她回来了"。"小平当时学习成绩可好,你上学校去问问,老师们都说这个娃可惜了"。" 就因为失学我这个娃受了点刺激,现在都19岁了,整天坐在屋里,脑筋有点神经了。前天我走了,她拿鸡蛋在屋里画娃娃,平时在屋里也是乱弄。我现在实在没办法,啥都依着她 "。
潘瑞林说她自己身体也不好,"我是个残废, 9岁就得了小儿麻痹症,一到阴天我这个腿就走不了。我今年又长瘤子,花了不少钱,现在啥都做不了"。接下来我们谈到了潘瑞林的大儿子。我问:"听说你的大儿子在外打工,收入怎么样?"
"啥收入?一个月四、五百,五、六百块钱"。 潘瑞林说。
"听村里人说,你这个大儿子也很早就没读书了?"我问。
" 我这个大儿子上学成绩也好得很,他是他爸去世那年失学的。有一次星期六他从学校回来了问我要生活费,我实在没有,他就没再去上学了,当时只有十四岁,正读初一"。"为这他回来后七天没吃饭,你上这屋,他上那屋;你看见他啦,他又到别处躲躲。当时他也哭,我也哭,庄上的人都来劝我们"。"现在他都 20多岁了,大了,晓得我一个人顾他们四个不容易,前两天刚忙完田里活走的 "。听潘瑞林说到这里我都感到辛酸。
"像你家属于单亲家庭,困难这么大,当时政府没有一点救济?你没找找?"我问。
"咋没找过?那时候没政策。我到上面一层层找,层层写信。到上头找到民政部门,上头都好,说你这娃有救济,我问到那儿救济?他们说你到办事处。我随身又转来找办事处,办事处又让我找大队,就这样连吃的粮食硬是没救济我一点"。潘瑞林说到这里很气愤。
潘瑞林最小的两个娃现在都还在上学,说起小儿子潘瑞林满脸高兴。"我的小儿子叫沈小四,在三合店读六年级,成绩可好,老师们都说可别叫你这娃失学了"。"小四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前年有病休息了半年,返学后还是考第二"。 潘瑞林继续说:"要不是公路上给我们小四捐点钱,我这娃恐怕也读不成"。
潘瑞林所说的公路是指孝襄高速公路指挥部,去年这个指挥部106名职工每人捐了500块钱,资助了106名贫困生,帮助他们免除了一年的学费。
沈小四还有一个姐姐在吴山镇读初中三年级,今年学校给她申请了"两免一补"的指标,使她得以继续留在学校。
从以上的访谈中,我们可以看出对于像潘瑞林这样的家庭,如果得不到社会的有效救济和帮助,家庭就会陷入困境,小该就会失学,就像她的两个大娃。只有我们的社会有了一定的救助功能后,小孩的受教育权才会有一个基本的保障,就像潘瑞林的两个小娃。
访谈的最后,对于目前的现状潘瑞林表达了她的忧虑:
"小四今年的学费公路上虽然给我们解决了,不知道以后是个啥情况?小四的姐姐今年虽说免了一些钱,可还是要我们交住宿费、生活费,就这得一、二百块,开学时我到学校说我没钱,今年又有病,我先给你们打个条。到现在这个条的钱我还没还上"。
"今年打了点粮食就在这儿,你说我是顾得了吃还是顾得了卖?卖了没得吃的,吃了没得卖的。我就这样往前过"。
二、与农村学校校长面对面
这次调查,我们还和三合店小学温校长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这位温校长很年轻,只有三十来岁。由于我的特殊身份,在访谈时,他还是有很多顾忌。
我们首先谈到了当地的经济情况,温校长介绍到:" 吴山镇属于贫困地区,我们三合店很苦。你到农民家里去过,屋里都是黑的"。
"这里农民收入怎么样?"我问道。
"农民种点粮食只能解决口粮问题,温饱算是有了一个保障"。 温校长答道。
"很多乡村学校经费很紧张,学校运转举步维艰,三合学校困不困难?"我问。
" 咋不困难?你到我们学校有一段时间了,你看我们学校哪有收入?今秋开学,学校收的书杂费都被吴山中心学校收走了,说是发放老师们的缺口工资。学前班今年只招了60多名学生,每个学生一学期收180元,一年毛收入也不过两万多元。学前班的教师是招聘来的,国家不发她们工资,学校必须从这点收入中发她们的工资,一个月300元钱,不算高吧。其它的小卖部、学生喝豆浆的收入更少。"温说道。
在来农村之前,我就知道农村学校现在最大的收入来处学生食堂。"食堂的收入应该不错吧"我故意问。
"食堂哪赚得到钱?后勤是为前勤服务的,不赔就不错了"他和我打起哑迷来了。
"可学校的老师都说食堂一年起码要赚个五、六万元钱。"我说。
"赚鬼!你看我们买的黄瓜, 8角、 9角钱一斤,卖给学生才一块二、一块四。中心学校的领导到我们这儿来检查都说我们这儿的学生伙食好。现在学生又少,赚不到钱"。温答道。
我想,温校长对学生食堂的收入讳莫如深,恰恰说明学生食堂对学校的重要性,也说明学校的其它正常收入很少。
"学校现在还欠不欠外债?"我问。
"欠那,几十万。以前欠 30多万,现在还了一点。主要是各种借资、集资还有部分银行贷款。"温说道。
"今秋开学学校买的几十头猪,到现在还没结帐;在外面商店赊的办公用品,老板多次来要都无法给人家。"他继续说。
"学校现在太困难了,教育投入是个大问题。你在我们这儿做调查,真的要好好呼吁一下,正儿八经的。"温说。
"我们这次在农村调查感到这里农民确实很贫困,国家出台的两免一补政策(免书费、杂费、补生活费)对贫困家庭的学生很重要。三合学校今年分的两免一补的指标多吗?"我问。
"不多,今年一年级分给我们 11个指标。两免一补指标层层划分,曾都区划到吴山,吴山又划到我们三合店。享受两免一补的学生以后每年都享受这个待遇" 温说道。
"我听学生说,这学期补贴寄宿学生的生活费是 100元,好像学生至今还没收到。"我说。
"是的。那是他们瞎搞。"温说。
"他们是谁?"我问。温校长笑而不答。
"除了两免一补外,学校还有没有其它救济学生的办法。"我问。
"今年上头给我们学校分了三个特困生的指标。每人再减150元,其它的就没有了。"温答道。
在访谈的最后,我们谈到了农村儿童年失学的现象,温校长的看法是:"这些没上学的学生不愿意读书,不成器,读不进的娃子骚多"。
(《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