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收到王文怡女士辩护律师、美国人权法律中心主任TerriE.Marsh的赴美参加辩护团的邀请函(高智晟律师、杨在新律师已先后接到)。然而,很快我便陷入了精神焦虑的状态。横在我面前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能办成护照吗?办了护照能到北京吗?到了北京能进入国际机场吗?买了机票能登机吗?而现在那诸多不确定的因素因一个确定的真实而消弥了,那种精神焦虑也已干干净净地退场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怨愤。
5月24日上午10时许,进入西安市公安局政务大厅,先领申请表,花费1元;再照相,花70元;再抽号排队,填写申请表。11时30分将《中国公民因私出境申请表》递进一个窗口。窗口内一个年轻的警察看着申请表嗒嗒嗒地敲起了电脑键盘。俄顷,这个警察告诉我:“你不能申请护照。陕西省国保总队对你有备案,你有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我问:“能否具体点?”答曰:“不能具体,我没有义务告知你详情。你可以到国保大队去反映,如果能撤销对你的备案就可以办。”我透过窗口想努力看清电脑显示屏上的内容,但因目力不济,只看到“张鉴康人口信息”的字样,后面作为备案的具体材料全然无法看清。这是我有生第一次在公安网上看到关于我这一“重点人口”的零星信息。
拿上退回的申请表,立即赶到莲湖区国保大队(市级叫支队,省级叫总队),只有一个姓王的老警官在值班。4月13日、14日两天软禁我时此人也在场。向他谈了申请护照受阻的情况,请他向其上级汇报,与省市国保系统联系,尽快给一个答覆。王警官似乎很热情,表示一定向上级反映。
5月24日,未见电话答覆。
5月25日,又到市局政务大厅向主管护照申请的李科长反映。李将申请表的内容输入电脑后,给我的答覆与前面那个年轻警官的答覆几乎毫无二致,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接着,我又轻车熟路来到莲湖区国保大队。办公室里国保大队的几乎全部人马都在。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已熟悉,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这些警察不分男女都过来和我握手,对我显得礼遇有加,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和4月13日绑架我时那种凶神恶煞的态度相比成为强烈的对照。在办公桌上,我摊开护照申请表、身份证、户口本、TerriE.Marsh律师的邀请函,他们一一过目。对那份英文的邀请函他们似乎特别好奇,虽都是英文盲,却都定睛瞧来瞧去。我将王文怡博士在白宫的历史性呼喊事件与TerriE.Marsh律师邀请高智晟、杨在新和我三人参加辩护团以及邀请函的大体内容(邀请函中有一段针对中共镇压屠杀法轮功修炼者的控诉性文字)向他们做了详细的解释说明。末了,一位警官表态:“你就是办了护照也不可能去。何况你的申请国保总队也决定不了,你得去找公安部。”我说:“看来最终要解决问题还得找中国共产党。我是用文字批判抨击中共的一党专制,要说危害国家安全那可根本谈不上。在我的固有观念里,中共只是国家的一个党,一个党的安全和一个国家的安全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危害国家安全,中国共产党最有可能或正在危害国家安全。一个所谓的执政党弄得国人人人自危、人人都生活在恐惧之中,这比失去国家安全更可怕。”见我滔滔言说,其中一个警官突然岔开话题:
“张律师,最近你还做了些什么?”
“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5月19日公开发表的《关于修改宪法维护公民人权的宣言》,我是发起人之一。宣言要求修改宪法序言中先验确定的关于中国共产党领导地位的规定,否定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三个代表理论在中国意识形态领域中的惟我独尊的地位……”
他们不敢接这个话题,又故意地转了一个话题:
“张律师,‘6.4’准备怎么办?”
“‘6.4’想在美国过。”
“那不可能,要不我们一块再到山中去旅游?”
“我说过,你们对任何公民滥用国家强制力,请君入瓮,他不得不入瓮。不过请你们开好传唤证!”
“哪里的话,都是熟人了嘛,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那是原则问题,你们最起码也得遵守法律的程序性规定。”
……
表达完我的愤怒抗议之后,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见再说什么也是白搭,我就收拾起东西,离开国保大队。我不准备再去什么劳什子国保总队上访了,即使去了,可以料定的是徒费唇舌。躲在这叠床架屋般的国家机器背后的中国共产党占有一切、支配一切、操控一切的邪恶能量,会使每个想过一种正常生活的中国人的努力都化为泡影,正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赴美辩护不能成行,还请王文怡女士见谅。
(2006年5月27日于西安)
《民主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