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们那里的市委领导,已经在两年前决定:我市将在1962年正式“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并且已经向全市人民作了动员报告(动员大家进入“共产主义”?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一听到几年后就能进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种共产生活,全市人民着实高兴和兴奋了好一阵子。现在回头看,说出来都象天方夜谭。但那时不但人人相信,甚至许多领导和部份群众还嫌步子太慢了!巴不得再快一点,来个一步登天。
某区的一位领导,逢人就说,市领导的计划不够快:明年就可进入“共产主义”,却偏要等到1962年!既然知道“共产主义”最好,却偏要去走一步“社会主义”。他甚至认为“社会主义好”的歌都要逐步停唱。他把自己这些“革命”性很强的论点向所有自己碰到的人宣传,据说效果很好,因为大家对“共产主义”都有些“等不得了”。
他家的邻居是位教初中语文的教师。一天,他又去串门,并且高谈阔论的说起自己已经重复多次的革命论点来。那位教师虽然已经成功的忍耐了好几次了,但还是希望今后耳根稍微清静一点。等他口沫四溅的讲完自己那一套老生常谈后,那位教师没有正面评论他的话,却漫不经心的跟他讲起一个私塾老师的故事来。
一位私塾先生教学生做对子,已经教到了七言以上、随口成对的水平。有一天,天下着雪,学生们来迟了,但很高兴,因为农民正希望天下雪,明年春天才有润地的水。这位先生不太高兴,便借景生情,向学生们抛出一个长句,要学生们对出下句来:“老天下雪不下雨,雪到地上化为雨,早知雪要化为雨,不如当初就下雨!”好家伙,这个句子不但很长,而且包含一个似理非理的内涵。但学生们没有辜负先生的期望,其中一个学生的对句是:“先生吃饭不吃屎,饭到肚里变成屎,早知饭要变成屎,不如当初就吃屎!”
故事说到这里,这位干部和语文教师都大笑起来。但过了一会儿,这位干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尴尬的对语文教师说,他今天家里有事,必须早一点回去,说完就急急忙忙回家去了。从那以后,语文教师再也没有听到那位干部急着去进入“共产(邪恶)主义”的言论了。
不到两年,我们市里也加入大饥荒的行列,我们许多邻居家里都有饿死人的。我母亲把食堂里拿回来的一点饭都让给我和弟弟吃了,等我们去学校以后,她就在家里拼命喝开水下泡菜,于是和其她邻居一样得了“水肿病”。两只脚都肿到膝盖了。据邻居说,一旦肿到膝盖以上,就多半是没有救了。我好几次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那里无声的流泪。她后来说,她当时不是怕自己死,她是怕她死后,我们兄弟俩也活不出来,因为我们的父亲住在单位里,他不能照顾我们,我们家也没法照顾他。那一年,是1961年,就是我们的市委领导计划的“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前一年。
“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跑步进入天堂”的运动跑死了四千万到八千万人,最后只好放弃“天堂”,拆了“桥梁”,把已经割去了的“资本主义的尾巴”──农民的自由地,又给农民长上,实行“三自一包”的新政策,这才逐步的扭转了形势,许多已在死亡边缘的人(包括我母亲),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命是捡回来了,但人们对于共产邪党的信任和热情是再也无法捡回来了。而且这正是许多真诚拥护过共产邪党的中国人一步步清醒起来、最终彻底看透共产邪党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