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30日,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右)与参谋总长柯萨纳(左)在共同出席的一场纪念仪式上,已然显露出貌合神离的神态。(Getty Images)
【看中国记者万厚德综合报导】在7月29日北约唯一的伊斯兰国家土耳其,爆发了四名最高阶军事指挥官史无前例的集体请辞事件,以抗议250名军事部属被以“密谋推翻政府”为由逮捕入狱。而总理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除淡化此一事件外,并立即批准辞职且火速任命代理军官。埃尔多安当机立断的作为显示,历史上一向左右土国政局发展的世俗化军方势力,已然翦除,政教合一的发展路线,或将因此抬头。分析认为,由于遭受欧盟排斥而转向与中、俄、非洲等新兴国家结盟的土耳其外交局势,在消除了军方一贯的“政策指导”后的发展趋势,将是未来观察的重点。
土耳其参谋总长柯萨纳以及海、陆、空三军的总司令,29日傍晚集体向埃尔多安请辞;柯萨纳在一封向“军事弟兄”告别的信中说,有鉴于无法捍卫那些因为有瑕疵司法过程而遭逮捕的弟兄们权益,他已无法继续担任参谋总长。总理埃尔多安随即火速批准,并钦点宪兵指挥官欧泽尔将军接任陆军总司令,同时代理参谋总长职务。一般预料,欧泽尔会在稍后被正式任命为参谋总长。
报导指称,军方在2003年一场名为“大榔头行动”的军事研讨会上,针对对于政府当局可能的颠覆行为做出沙盘推演与军事演习,此一演习被当局视为是推翻埃尔多安政府的阴谋,包括炸清真寺、击落民航客机、制造政局混乱,为发动政变提供借口,当时有数十名军人因此遭到逮捕。2010年,集体请辞军事将领的下属发动示威,认为这只是政府对军方进行政治迫害的借口。司法单位随后又陆续逮捕与该案相关人员,截至目前为止,共有250名军人因此遭到逮捕入狱,包括 173名现役与77名退役军官,其中有42名为现役将领。而引发这次辞职事件的导火线,则是土耳其检察机关29日开始就另外一起涉及军方官员的案件进行调查,包括爱琴海陆军总指挥官在内的22名将领被指控在互联网上攻击政府,他们有可能被政府逮捕,进而引发军方强烈反弹,最终演变成高阶将领集体请辞的事件。
弄巧成拙 军方辞职威胁反遭翦
土国军方向以世俗国家捍卫者自居,始终与具有伊斯兰背景的执政党不睦,此番高阶将领集体请辞威胁当局,却遭埃尔多安反手拔除既有势力安插自家人马“弄巧反成拙”的过程,不但暴露出军方日薄西山的干政行情,更显示出军方在土耳其民主化过程的角色就此结束,文人终于完全掌握大权。
自土耳其国父凯末尔将军在1923年创立现代土耳其起,土耳其军方曾发动三起政变,在1997年更逼迫首度掌权的伊斯兰政党下台。2002年,伊斯兰渊源的“正义与发展党”(AKP)首度取得政权后,政府与军方的关系一直不睦。目前的土耳其宪法是在1980年政变之后,由军方指导下制定,也成为刚胜选的埃尔多安想要改革的目标。目前主政的“正义与发展党”前身是“繁荣党”与“美德党”,曾因“背离世俗制原则”之罪名被当时听命于军方的司法体系取缔。在埃尔多安于2003年执政后,便开始抑制军方的力量,而埃尔多安此次顺势而为的果断行动,被视为执政党自2003年以来长期对抗军方干政的努力终于“告捷”。
分析指出,埃尔多安之所以能够无惧军方势力的威胁主要来自于人民的支持。在今年6月的国会大选,埃尔多安的正发党获得50.2%的得票,达成了3连任的目标,不过距离推动公投法门槛的330席还差3席,此将使得该党推动修宪的难度增加,不过埃尔多安对此甚表乐观,观察家也认为,无党籍与小党,将因此受惠,进而有助于达成修宪目标。
执政党政绩超优质 国会三连任
根据土国多方的经济数据显示,埃尔多安所领导的正发党,在多项经济建设上表现出色,而这正是广为人民接受的主要因素。
在1999年至2001年之间土耳其遭遇两度的经济危机,数百亿美元的资金快速流失,甚至一度面临崩溃的边缘。2002年埃尔多安领导的正发党上台执政,积极进行政经改革,及时遏止经济下滑,逐步走向新兴市场经济体。除此,埃尔多安也积极进行加入欧盟的各项作为。在一次演说中他强调,“加入欧盟是土耳其半个世纪以来的梦想”。为了加入欧盟,土耳其进行了多项律法的立法工作,并在财政上也做出了相应欧盟要求的改革。
积极的改革行动,不但让土耳其迅速摆脱2009年因金融风暴而出现的负成长情势,在2010年经济成长更是达到8.9%,增长速度仅次于中国,在新兴经济体中表现最为亮眼。旅游业更是快速反弹,游客数量比2009年超出近300万人次。在外债方面,2002年土耳其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务达235亿美元,至2010年已减至60亿美元。当局更承诺将压低今年的通膨率至7%左右,与10年前动辄100%以上通膨率而言,不可同日而语。同时,2011年第一季直接投资净流入较去年同期增加154.4%,其中有93.3%来自欧洲公司。目前,土耳其已成为世界第16大经济体。
然而,加入欧盟的条件不仅只于财经议题,还包括人权、政治体制以及与邻国的关系,而其中把关最为严谨的首当德法两国,也是反对土国入盟最力的国家。
土耳其盼入欧盟 难上加难
美国众院外交委员会在2007年10月份通过一项决议,将鄂图曼土耳其帝国在1915年强制亚美尼亚人迁居并导致150万人丧生的行为视为种族屠杀。此举引来土耳其极度不满,不仅召回驻美大使,总理埃尔多安甚至扬言与美国断交,并决定进入伊拉克北部好不容易获得平静的库德斯坦自治区清剿叛军,此举无疑让陷入泥淖的伊拉克局势雪上加霜,引发美国与伊拉克的极度恐慌。《经济学人》对此发出严厉的批评说,土耳其与亚美尼亚之间的历史公案和土耳其刑法第301条(“侮辱土耳其国格罪”,凡承认亚美尼亚大屠杀便属此罪)都仍有争辩空间,但美国众院的粗糙作法,只会危及土耳其西化之路。而此一议题更成为欧盟拒绝土耳其加入欧盟的理由之一,也印证了《经济学人》的担忧。
另外,在政治体制上,军人干政的“传统”也使得欧盟迟迟不肯让土耳其加入,而土国军方也因此在执政党多方的改革措施中,始终给予许多迟滞性的阻碍,也因此导致土耳其自1987年申请加入欧盟,直到1999年才获得候选国资格,2005年10月方始展开入盟谈判。而入盟共须完成的35个政策领域谈判,迄今也不到一半方才展开,同时,国内民众拒绝改革的声浪也不小,进而成为欧盟拒绝土耳其入盟另一个振振有辞的说法。
欧盟还有一个拒绝土国的理由,那便是土耳其与塞浦路斯的关系始终未见改善。自1974年7月土耳其出兵介入南北塞浦路斯争议以来,该区始终存在土裔与希裔族群的矛盾与冲突。塞浦路斯虽已加入欧盟,但土耳其支持的北塞浦路斯,由于始终未获得国际承认,因此只有南赛的赛普勒斯共和国才是欧盟会员国。不过欧盟承认在1974年分裂前的北赛土裔及其后代,拥有欧盟身分资格。欧盟认定,土耳其的介入,是导致赛国分裂的主要因素,如果不能改善与南赛的赛普勒斯共和国的关系,将无法获得德法两国对其进入欧盟的同意。
入盟受阻 最终还是宗教问题
不过,再多台面上的理由也无法掩盖欧盟基于宗教因素而持反对的心态。经济危机之后,欧盟国家极右势力抬头,荷兰自由党领导人威尔德斯就声称,欧盟不能“伊斯兰化”,土耳其“一百年后也甭想加入欧盟”;反对最力的法国总统萨尔科齐坚持认为,土耳其不属于欧洲,贫穷且以穆斯林人口为主体的土耳其在欧盟内没有位置。德国总理默克尔在2010年3月底访问安卡拉,在面对数千万热切盼望加入欧盟的土耳其人时,她的语气始终没有软化。她仅表示,土耳其可以成为欧盟的“ 最优惠伙伴关系国”,但土耳其的入盟谈判不一定会有结果。
早期期望透过亲西方的世俗化政策摆脱政教合一阴影的土耳其,因位居要冲的地理战略位置,于1952年获准加入北约而成为北约唯一的伊斯兰盟国,然而西方的盘算也只是期望借由扼守地中海咽喉的土国战略地位,控制当时苏联黑海舰队的进出。当经过半世纪的努力,欧盟却迟迟不予正面回应入盟问题,到头来,仅是希望土国成为“西方边界的守护者”。土国人民普遍认为,欧盟这种“可以共患难,却无法共享乐”的现实,令对他们感到心寒。最新民调显示,过去70%的入盟支持度,已锐减到不足50%,埃尔多安也因此改变了向来亲西方的路线。
西行不利 改弦易辙向东走
2010年,以色列攻击土国一艘前往支援加萨难民的船只,并造成土国船员伤亡,导致双方原本密切关系的恶化,而美国对该事件的态度也让土国甚为不满;同年,土耳其甘冒西方大不讳,与邻国叙利亚、伊朗建立3国同盟,并进一步与俄罗斯联手,在伊朗核问题上反对西方的制裁行动。同时为了填补美国撤出伊拉克后中东权力的真空,强化与该地区国家,以及北非等国的经贸与政治关系,构成土耳其在中东地区的权威性与代表性。
为了扩展其经贸范畴,土耳其与中国展开深层的经贸往来,双方贸易放弃美元改采人民币结汇,承诺贸易总额在2015年扩大3倍,达到500亿美元;甚至在 2010年在未知会北约情况下,举办了令西方震惊的两国空军联合作战演习。而这也都正好呼应了中国开发大西部,稳定中亚和中东贸易圈的计画内容。
土耳其同时也积极展开与俄罗斯的交往,土国境内贯穿8条石油输送管线,其中俄罗斯60%与伊朗30%的石油输出均经过土国,使得土耳其成为欧洲、中东、中亚的能源枢纽,土国当局并企图让这个不产石油的国家因此成为该区域石油产业的领头羊。
讽刺的则是,拒绝土国入盟的欧洲国家,却因竞争力日渐衰退,正逐渐将产业外移到这个新兴市场经济体,这可以从2010年境外资本净汇入的9成以上来自欧洲看出此一趋势,许多欧洲知名的车辆制造业、重机械业、精品业,甚至包括美国F-16战机的军火工业,都纷纷进驻土耳其。
土耳其与泰国是全球仅有的两个遭军方势力左右的民主国家,而今,土耳其军方势力遭翦除,埃尔多安的挥洒空间也将更大,但是引来的忧虑,则是土国可能因此朝向政教合一发展的政治趋势,同时,连3任的民气也让埃尔多安气势高涨,埋下另一种专制的可能。欧盟政策与宗教上相互的矛盾与现实,让土耳其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但也同时将土耳其自西化之路推开。观察家忧心指出,在少了传统军势力道制衡的情况下,土国的政教合一之路或为难免,一旦如此,势将造成土国政治上的分裂危机,执政党的支持度虽高,毕竟支持率也就是50%,处理不好,军方势力或将再度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