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看过的电影中,有两个关于逃亡的印象最深,一个是描写二战时盟军战俘通过一场足球赛“胜利大逃亡”。据说是根据真事——球员休息室下挖了通道,在球赛半场时,抵抗战士从那里接应他们。但他们拒绝逃走,坚持要踢赢纳粹球队。虽在纳粹球员故意撒野伤人、裁判百般偏向下,但盟军队在全场观众的震天支持声中,打败了纳粹球队,最后在欢呼人潮的簇拥下,冲垮了纳粹的警卫线,胜利大逃亡。
另一部是《肖申克的救赎》(The Shawshank Redemption》,写一个被冤枉的囚徒,最后挖地道逃亡。这是一个经典影片,在电影频道不断播放。
近日中国盲人陈光诚的逃亡经历,可谓一曲中国式的“胜利大逃亡”,如拍成电影,也一定会很感人。已有人建议由史蒂文•斯皮尔伯格(《ET》和《辛德勒名单》等名片的导演)来拍导。
陈光诚仍在中国,不便谈逃亡经过。营救他的女侠何培蓉为保护他人,也不谈完整细节。但从已有的资讯,仍可大致勾画出这个故事——
据何培蓉说,陈光诚是4月19日晚上出逃的(为迷惑当局,当时都说成是22日出逃),26日进入美使馆。这个“六天”之差,是陈光诚逃亡成功的关键!
为什么“六天”之久看守都没发现?奥秘就在这里,这是陈光诚的智慧。几个星期前,他就一直卧床,更不出去活动。海外一度传闻,陈光诚生命垂危。后来利用看守取水的前后短暂瞬间,陈光诚逃离房间。但是,取水回来的看守怎么没看到床上无人呢?原有传言是看守良心发现,帮了陈光诚。但据营救陈光诚的何培蓉说,没有这回事。她的消息来自陈光诚,应是准确的。
那么这唯一的可能,就是陈光诚的侄子陈克贵,迅速和陈光诚做了替换,躺到床上,看守才没发现人走床空。直到六天后北京公安部通知临沂,他们才知道陈光诚逃了。陈的侄子所以被当地政法人员殴打并抓走,可能就是迁怒于他“扮演”陈光诚,骗了看守们。
一个盲人能从重重防守中逃出来,有人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认路呢?哪里是河,哪里是墙,哪里是方向,怎么跟外部联系等等,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但陈光诚能够逃亡成功,大概有这几个因素在起作用:第一,今年41岁的陈光诚多年在这个村落生活,会相当默记周边的环境。据说盲人的默记和辨认能力超过常人。第二,他是在夜间逃亡,盲人没有昼夜之分,对他们来说,世界都是没有阳光的,所以他们在夜间行动照样灵敏。当年曾采访过陈光诚的《华盛顿邮报》驻北京采访主任潘公凯(Philip Pan)近日撰文说,当年到北京上访告状的陈光诚就在他眼前被当局抓走,他还记得陈光诚被警察按在地上时的喊叫。陈光诚曾对潘公凯说,他在夜间行动非常灵敏。
陈光诚在逃亡时,翻过几道墙,还涉过一条河。之所以翻越村民的院墙,应是为了不走村里的道路,以免被保安们发现。陈的妻子没一起逃,则是为了防止看守迅速发现(袁伟静不在了)而封路搜索。
没有妻子或他人领路,陈光诚的逃亡要克服巨大的、几乎是无法克服的困难,主要是对方向和周围环境的辨认。
从何培蓉的简单描述来看,陈光诚迅速逃出了本村,到邻村时曾敲门求救,但看到是陈光诚,村民很惊恐,没有给予援救,但也没有告发。陈光诚曾在一个猪圈躲藏。
陈光诚是在夜间逃亡的,由于盲人的听觉系统特别灵敏,所以他听到任何动静,就卧地不动。白天则躲在田野,夜晚才行动。由于翻墙时踝骨摔折,所以才有他后来说的,摔倒二百多次,只得爬行。前后有17个小时!
在闯过来最初的难关后,陈光诚设法跟山东临沂的朋友联络上了。安排了陈藏身的临沂朋友两天后给何培蓉发了电邮,用的是暗语:“鸟已离笼,我们该怎么办?”
何培蓉当时在北京,看到电邮后就明白是陈光诚逃出,于是马上驱车去山东临沂。但不巧在路上她的车爆胎,还一度找错路等,在凌晨才抵达陈光诚的藏身处。他已在那里藏匿了三天。
然后他们驱车直奔北京。在北京陈光诚明显和异议人士胡佳联络上,不仅因为陈光诚进入“北京最安全的地方”的消息是胡佳发出来的,而且那个被送上youtube的陈光诚的视频讲话的背景窗帘布,跟网上的胡佳和陈光诚在一起拍照的窗帘是一样的。
胡佳可能又是通过美国朋友联系到美国大使馆。据《纽约时报》的消息,当时力主营救陈光诚的美国官员,不是骆家辉(因他当时正在印尼巴厘岛度假),而是正巧在北京的美国国务院韩裔法律顾问高洪柱(Harold Hongju Koh),他请示了国务卿最高领导(显然是希拉里)后,陈光诚被用外交车辆带进美国使馆。这件事国务院通报了“国家安全议会”(NSC)。但奥巴马总统当时并不知情。
在这场成功逃亡事件中,最大的功臣是陈光诚本人!他有多天“卧床”、他人置换来做掩护的智慧,面对无人指路的困境,夜行昼止、连摔带跌、最后爬行的勇敢,这份智慧和勇敢,换来了自由!
最主要的营救者是何培蓉。她的行动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冲动。从网上查到的文章来看,去年她曾一人驾车两次去临沂看望陈光诚,结果被当地保安所阻,车被砸,人被辱;有一次还遭当地保安殴打,钱和手机被抢,人被扔在远处野地。她还因此被南京派出所扣留,被安排睡在派出所会议室的桌子上,由两名男保安看守。胡佳当时呼吁和抗议,说这不仅是践踏法律,也是践踏起码的公序良俗。
但即使遭受如此羞辱和殴打等,何培蓉还是坚持声援陈光诚。这次去救陈光诚时,她的车子爆胎。她原是英文老师,因声援陈光诚而丢了工作。据她的文章,第一次去看望陈光诚时,车子开进山区,手机无法上网,她到附近网吧发消息,还跟网吧讨价还价:不是一小时一块五吗?怎么要两块?最后她只用半小时,交了一块钱。在当今中国,为了五角钱还要计较的人,可能非常非常少了,这说明她根本不是一个富人。但她当时怀揣1500元钱,准备救济陈光诚。
这样一个普通的英文老师,替一个最无助的盲人打抱不平,一次次去探望他,一次次被阻、被辱骂,甚至被殴打,劳命伤财伤身,最后成功地营救了他,从此改变了陈光诚及全家的命运。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令人敬佩的英雄!
何培蓉做这些,有自己的哲学,她的推特上有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的名言:“敢想而不敢做者,会一直困在牢笼”。她敢想敢为,通过国际媒体对陈光诚事件的铺天盖地报道,世人也认识了这位女中豪杰,她提升了中国女性在世界的形象!
从当年邓玉娇勇敢拿起修脚刀,反抗强暴她的中共官员,到今天何培蓉飞车救盲人,这些中国女性不再是当局装饰用的所谓“半边天”,而是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
英雄应该得到回报!今天陈光诚以英雄式的逃亡,赢得了世界的关注,都可以到自由的美国了。何培蓉同样有这种资格。海外那些得到美国政府资助的人权、民运组织等,应该邀请这位女英雄到美国来旅游休息一趟,应该帮她买辆新车,下次她再营救谁,就不再爆胎了。真正的英雄应得到掌声和奖励。奖励应给何培蓉这样真正做事的,而不是海外那些善于钻营各种奖项的“领袖们”。只有更多的勇敢者出现,中国才会有希望!
2012年5月9日于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