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体的观点若能以好的方式深入我们的头脑,就能改变我们的决策习惯。(图片来源:Adobe Stock)
上回:扭曲现实的哈哈镜-偏见
组织良好的团体特别能协助成员破除或改变根深柢固的习惯,这并不是什么疯狂或新颖的说法。大家都知道,人可透过团体去改善不良饮食、酗酒或有害健康的习惯,其中最知名的就是匿名戒酒会(Alcoholics Anonymous)。
威廉·格里菲斯·威尔逊(William Griffith Wilson)是匿名戒酒会的创始人之一,他最初戒酒时历经千辛万苦,多年间不断失败、陷入绝望、住院治疗、服药医治,并经历改变心灵的宗教体验。然而,威廉发现若要“保持”清醒不买醉,必须跟另一位酗酒的人交谈。他前往俄亥俄州的亚克朗(Akron)时遇到了匿名戒酒协会第二位创办者鲍伯医生(Dr. Bob)。
鲍伯医生当时被家人和其他医生认为是无可救药的酒鬼,却能让威廉一路上不喝酒;反过来威廉也协助鲍伯医生戒除了酒瘾。匿名戒酒会后来帮助数百万人戒酒,并引领其他团体采用相同的方法助人戒除根深柢固的恶习,例如:吸毒、抽烟、暴饮暴食与虐待他人。这种方法即是源自于“人可透过他人帮助而表现得更好”的概念。
团体的运作成效“可以”超越个体运作的总和,但并不会自然变成如此。一个人加入团体后,可以借由探索其他选项并发现自己的偏见,从而提高决策品质,但团体也可能让人巩固本身的信念。
菲利普·泰特洛克和珍妮弗·勒纳(Jennifer Lerner)是团体互动科学的领导者,他们曾在二○○二年发表一篇具有影响力的论文,文中描述两种团体推论的风格:“‘验证性思考’(confirmatory thought)是单方面合理化某种特定观点;但‘探索性思考’(exploratory thought)却是不偏不倚考虑各种观点。”
换句话说,验证性思考会加深偏见,进而导致动机性推理,因为其主要目的是“合理化”。验证性思考会让人更热爱与颂扬自己的信仰,扭曲团队处理讯息的方式和决策过程,结果可能变成“团体迷思”(groupthink)。另一方面,探索性思考会鼓励成员敞开心胸,从客观角度去考虑各种另类假设,愿意容忍异议以压制偏见。
探索性思考能帮助团队成员更准确地描述世界。如果没明确规定该如何进行探索性思考及“当责”(accountability)4,人与同侪互动时会趋向遵循本性,我们天生就倾向验证性思考,“回声室效应”(echo chamber)5就是能说明这种倾向的例子。我在扑克锦标赛休息时段,会听到某些玩家一同说出这类言论。某位扑克牌手抱怨自己运气不好时,另一个人会点头认同,接着讲述自己的不幸遭遇,其他人则又跟着点头赞同。
勒纳和泰特洛克提出见解,说明团体的协议内容应该包含什么,借此避免验证性思考并促进探索性思考。二位学者指出:“决策者在打定主意前,必须先倾听某些人的想法,这些人应该:一、尚未表明观点;二、对准确性感兴趣;三、充分掌握讯息;四、有正当理由探究参与者判断或选择的背后原因。如此一来,才最有可能刺激复杂、多样与开放的观点。”
当决策者必须对某团体“负责”,而该团体对“准确性”感兴趣,便可协助改善决策者的思维。
4编按:表示“愿意或认为有义务向别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或信念”,作者后面会探讨此概念,为避免造成阅读困扰,在此先作说明。
5译者注:指在社交网络交流的人,经常只会听到自己所认同论述的现象。
勒纳和泰特洛克曾共同撰写好几篇论文支持前述结论,二○○二年论文是其中一篇。
除了当责和对准确性的兴趣,也必须鼓励并表扬“各种观点”,以此抑制个别成员的偏见。纽约大学史登商学院教授强纳森·海德特(Jonathan Haidt)是研究政治团体思想的顶尖学者。他根据泰特洛克的研究撰写了《好人总是自以为是:政治与宗教如何将我们四分五裂》(The Righteous Mind: Why Good People Are Divided by Politics and Religion,大块文化出版),书中提到人类需要多样性:“如果你把众多个体正确地摆放在一起,让一些个体可以运用推理能力,驳斥别人的主张,而且所有个体都感受到某种共同的牵系或共同的命运,从而产生文明互动,这样就能创造出一个团体,可进行优异的推理,转化为社会体制中突然出现的资产。由此可见,任何团体或机构的目标若是要追寻真相,那么它就必须具备多样化的智识和意识型态。”
归纳这些专家对团体互动的建议后,可以提出求真纲领的良好蓝图:
(一)注重准确性(多于验证),包括鼓励团体中有益的求真、客观和开放态度。
(二)成员事先必须知道要当责。
(三)敞开心胸接纳各种观念。
根据这几项原则来制订的协议内容,会让成员彼此产生联系并感受共同的命运,使团体能够提出合理的推论。
只要了解下注的思维有哪些好处,对这些原则就不会感到惊讶。我们不会因为沉溺于自己的观念赢得赌注,而是必须不断修正自己的信念及对未来的预测,借此更准确地描述世界,这样下注才能获胜。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比较客观的人会胜过持有偏见的人。如此说来,下注可谓负起责任去追求准确性,而要修正观念,就得敞开心胸考虑各种观点与另类假设。将这些都纳入团队纲领是非常合理的。
艾瑞克·赛德尔明确向我指出,必须明确告知成员团体的纲领。我十几岁时便认识艾瑞克,但等到在扑克锦标赛中相遇,双方才以同行的身分互动。我在职业生涯的初期,曾在比赛休息时段遇到艾瑞克,于是向他抱怨自己不走运而输掉一手大牌。他当时说了三句话,包含了有效团体纲领的要素:“我不想听你抱怨。我不想打击你,但如果是对某一手牌有疑问,你可以随时问我出牌策略。如果你老想抱怨自己无法控制的因素,例如:运气不好,这种话就毫无意义。”
若你正在思考“求真该如何互动”的纲领,艾瑞克的话就说出了重点。他告诉我要跟他学习该遵守的规则;他提醒我不要陷入验证性思考或抱持偏见(好比认为“我不走运”);
他鼓励我去发掘自己能控制的因素,同时思考如何改善涉及这一切的决策。我知道未来与他互动必须针对这些因素发表意见。我们会探索各种想法,因为他坚持这是我们互动时的重点。我有幸能加入求真的团体,因此能改善出牌的决策。
当我针对当下的决策(好比提高赌注、管理筹码或选择赛局)提出咨询时,便能根据他们的建议来减少犯错;同样地,我汲取其他人的各种策略与经验,也不断改善思维与决策品质。当我有了疑问或一头雾水时,别人会看到我忽略的事情;当他们有问题或需要人提供建议时,我不仅是帮助他们做决定,也常因此更深入了解自己该如何出牌。我的牌技在不断的互动中逐渐提升,并看到自己所忽略的事,甚至是某些得犯许多错误、付出高额代价才能想通的事。
更棒的是,与有相同动力的人交流,不仅能在直接互动时帮助自己抛弃偏见,在私下分析或制订决策时也能发挥影响力。因为团体的观点(以一种好的方式)深入我们的头脑,改变了我们的决策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