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鼐盍: 美國人與美國的價值觀

有一點可以肯定，911事件的發生確實與美國人的錯誤有關。至少，美國防範恐怖主義襲擊的措施有問題。不過，這並不是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由於美國是自由主義價值觀和民主政治理念的代表，所以，一切反對這些價值理念的人都認為，美國人不應該把他們的價值理念看作是普適於世界的，更不應該利用自己強大的國力在世界上宣揚和維護這些價值觀。

一些極端仇視美國的人，比如中國大陸的何新之輩，和本拉登持同一種觀點，那就是美國關於自由和民主的宣傳，從來就是謀取美國國家利益的陰謀詭計，美國企圖用這些宣傳搞亂國際競爭的對手，從中取利。因此，911事件既是對美國的打擊，也是對美國虛偽的價值理念的打擊。何新所代表的極端利己主義者認為，這個世界從來不存在什麼自由和民主，而只有純粹的利益之爭，只有弱肉強食。人類的秩序只能建立在強者對弱者的控制上和奴役的基礎上，本拉登所代表的宗教狂熱份子，本質上與何新之流沒有區別，也是相信強者對弱者的操縱控制，只不過是披上了宗教的外衣，而塔利班政權在阿富汗的實踐也正證明了這一點。

自由主義相信每一個個人的價值，雖然人的本性有不可克服的弱點，雖然人與人之間有強弱和智愚之分，但是，在平等權利的基礎之上，人類通過一定的程序，可以建立這樣一種秩序，在這種秩序之下，個人的價值和社會的利益可以達到強權制度不可能達到的高度一致。自由主義的理念在美國得到了最成功的實現，因此，反對自由主義價值觀的勢力，要達到控制民眾的目的，都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解釋自由主義價值在西方，特別是在美國獲得的成功。

反對美國價值觀的人，一般都不把美國的繁榮和強大與美國的政治理念相聯繫，而是強調美國得天獨厚，科技發達，特別是強調美國利用自己的軍事、技術和經濟優勢，建立世界霸權，攫取經濟利益。他們把世界不發達國家的苦難，歸咎於美國的利己行為。冷戰結束以來，美國人犯的最大錯誤，恰恰是對不發達地區的苦難沒有給以足夠的關注和干預，從而給反對自由的勢力提供了可乘之機。

痛定思痛，美國人開始反思自己的問題。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在馬德里最近舉行的一次國際會議上，坦率地承認美國因為"短視的自私"，而沒有擔當起對世界貧苦大眾應當承當的領導責任。克林頓的這個講話，絕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想法，而反映了美國人民眾方興未艾的一個自我反省的思潮。CNN的高級政治記者斯乃德指出，十年來，美國人"自鳴得意"，輿論和媒體經常被低俗的醜聞所佔領，從辛普森殺妻案到克林頓白宮緋聞案以至不久前的國會議員緋聞案，成為美國公眾關注的中心，似乎美國之外的數以億計的貧困人口根本不存在。在這種自我中心的氣氛中形成的美國外交政策自然容易短視而自私，給人一種"口惠而實不至"的感覺。

美國人自大和自私的國際形象削弱了美國價值觀的道義力量，給反對自由主義的各種政治宣傳以口實，來詆毀美國的價值觀。在各種反美宣傳中，通常暗含著這樣一個邏輯，既然美國人是如此自私自大，美國人鼓吹的自由會是什麼好貨色嗎？

其實，這個邏輯是站不住腳的。美國人自私自大，與美國的自由主義價值觀並沒有必然的聯繫。美國人的錯誤恰恰說明，在人的本性方面，美國人與其他國家的人並沒有區別。他們也有七情六慾，會受到各種誘惑，包括在成功的時候得意忘形。但是，難道美國人像其他人一樣會有自私自大的錯誤，就說明美國自由主義的價值觀沒有普適的價值嗎？為什麼儘管美國人有人類共同的毛病，卻總是比其他地方的人生活得更好呢？為什麼世界上越來越多的人嚮往美國的生活呢？

對於美國人來說，911事件證明僅僅用自己的成功來證明自由的價值看來是不夠的。這裡恐怕要借用馬克思當年鼓動無產階級革命的一句話：美國人民只有在一個完全自由的世界上才能確保自己的自由。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人今後在世界上不是應該少管閑事，而是要更加多地、更努力地幫助別的人民獲得自由。

(吳鼐盍 10/29/200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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