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的「幽默」

「簡直太幽默了，比你們這些小小說作家寫的諷刺小說還幽默！」一位朋友從10月6日出版的《楚天金報》上，讀到一條題為《公安局長竟當廳為貪官鼓掌》的消息，這樣跟我說。我便找到那份報紙來看，原來是河南省某縣人民法庭在審理一名縣級貪官時，坐在法庭最後一排的當過公安局長的證人，聽到那個貪官當廳發表與案件無關的言論時，竟然忘記了法庭紀律，啪啪地鼓起掌來。被當庭拘留的這位「鼓掌者」說，「我聽領導講話鼓掌鼓慣了，一聽杜保干（那位當過縣委書記的貪官）講話，就情不自禁地鼓掌了。」

是啊，真是挺幽默的。幽默就幽默在一聽是領導講話，就要情不自禁地鼓掌－－而不管是在什麼場合，此時的領導又是什麼身份，更不論領導的話講得對不對，以至連因為受賄和陷害他人被押上了審判臺的領導一講話，昔日的下級仍然要情不自禁地要為他鼓掌。也就是說，某些人的掌聲，根本不是獻給真理與正義的，更不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和出自於自己獨立的思想認識的，而是專門獻給某些特定的人物的，並且已經養成了「情不自禁」的習慣－－完全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那麼這種條件反射似的鼓掌到底有什麼價值呢？

跟我的一位在官場上混過的文友談及此事，他笑一笑說：「那些專為領導寫講話稿的人，總是喜歡在稿子裡的某些括弧裡寫上『停頓，此處有掌聲』的話，他們怎麼知道與會者會在『此處』鼓掌呢？難道他們能預先知道與會者的所思所想？難道他們知道『此處』的話肯定代表了與會者的意願與心聲？如果這些寫稿子的人真有這麼大的本事，那他們豈不是成為先知先覺的神人了？他們當然不是什麼神人，他們只不過是積累了足夠多的經驗罷了。」「什麼經驗？就是只要是領導講話就必須有足夠多的掌聲來烘托某種氣氛，製造某種假相，而與會者也肯定會給面子，會巧妙配合，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你不想鼓掌也得鼓－－別人都鼓你敢不鼓？敢於不鼓的人早就被淘汰出局了，或者說遲早會被淘汰出局的。」

也就是說，有勇氣讓自己的掌聲完全出自於自己的真情實意和真知灼見的人，或者說那些不肯接受鼓掌「訓練」不想讓自己的掌聲成為某種條件反射的人，是很容易被淘汰出局的，他們的真心實意和真知灼見反而是很容易招致別人對他們的「進步」的扼殺，甚至會讓他們混得很慘很慘。事實上，正是許多因此而混得很慘很慘的人「該鼓掌時不鼓掌」，才讓許多「聰明人」變成了「不該鼓掌也鼓掌」的鼓掌機器的，才讓河南某縣的人民法庭上，出現了條件反射似的為貪官鼓掌的掌聲的。

這種條件反射似的鼓掌當然是有「價值」的，其「價值」就在於製造假相，讓更多的人在這種假相裡或變成貪官，或淪為奴才。這樣的掌聲竟然出現在21世紀的人民法庭裡，這難道僅僅是一種「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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