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打工妹系列

從杜鵑的家鄉來到廣東需要坐兩天兩夜的火車，所以杜鵑村裡的人很少來廣東打工，杜鵑之所以來廣東，是因為她有一個遠房的叔叔在廣東的外資廠當經理。杜鵑原以為，有位叔叔在外資廠當經理，就像在村裡有位叔叔當村長一樣，可以輕易地在廠裡干任何想幹的工種。但來了廣東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叔叔雖然當經理，也是個打工者，與她的區別只在於工種不同，工資不同而已。居然沒有為她破例安排一個工資高、有面子、又輕鬆的文員之類的工作，連她想當組長，也讓她憑能力去競爭。結果干了兩年，還是個生產線上的普通員工。所以杜鵑在心裏，對這位遠房叔叔是有些怨氣的。

　　杜鵑是小學畢業，雖然文化不高，但還是可以感覺到身為經理親戚的好處。最起碼，廠裡大小管理人員不敢欺負得罪她，她也在不知不覺間，從別人的恭維中，慢慢滋生出一些紈絝子弟的習氣。剛來廣東的時候，膽子很小，下班後常去叔叔家主動幫著做些家務。叔叔告訴她，在廣東要想有個好前程，必須有一技之長，讓她在業餘時間去學點文化、學點電腦之類的專業技能。但杜鵑基礎太差，也沒有那個興趣，結果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勉強去學了幾天也就不學了。為了躲避叔叔的嘮叨規勸，慢慢地去叔叔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膽子越來越大，就連對人生愛情等的看法也越來越有自己獨立的主見了。

　　當叔叔注意到杜鵑與廠裡的保安員阿龍來往密切後，曾與杜鵑嚴肅地談過話，告訴她，阿龍是個靠不住的人。阿龍不但文化低，脾氣粗暴，而且抽煙喝酒賭錢無所不好，在外面打了幾年工，不但毫無存款，還一個月等不及一個月的工資用。雖然廠裡包吃包住，但煙癮上來時卻不得不時常向同事借錢，在廠裡的名聲很是不好。叔叔對她說「就算是父母也沒有權利干涉子女戀愛的權利，何況是我，但我有責任提醒你。」

　　杜鵑承認叔叔對阿龍的評價是正確的，但杜鵑有自己的想法，她相信愛情能使阿龍改邪歸正。並告訴叔叔說，自從兩人私下互認了戀愛關係後，阿龍比以前變好多了，尤其是在杜鵑的眼前。如今的女孩子，就算小學沒畢業，誰還不知道愛情二字？

　　叔叔看到杜鵑已鐵了心要跟阿龍好，也不再反對，但希望她向父母報告，並徵求父母的意見。不久，杜鵑就告訴叔叔說，已經得到了雙方父母的同意。自古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憐遠在故鄉的父母，就算不同意，又能怎樣？

　　如果愛情真能讓浪子回頭，杜鵑和阿龍憑著打工的收入，雖不能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還是能過上遠勝於留在貧窮的故鄉的好日子。其實就算如今城裡的雙職工也不過如此。然而，就連愛情小說專家瓊瑤筆下的愛情也不曾能讓浪子回過頭，更何況對愛情一知半解的杜鵑？得到了杜鵑之後的阿龍，不久就又恢復到追求杜鵑之前的狀態。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後，阿龍有一天豁然開了竅，認識到一切問題的所在都是因為缺錢，於是他逮住了一個機會，偷了幾萬元錢，出逃了。

　　也許阿龍真是愛杜鵑的，在出逃前他給杜鵑留了一封信，信中說：「我愛你，但我不甘心一輩子沒有錢，現在我做了件對不起你的壞事，我走了。」

　　這封信，是在杜鵑為阿龍的失蹤擔心了一整天後，在深夜十一點，去阿龍宿舍尋找線索時才發現的。杜鵑再也按捺不住積壓在心裏的複雜情感，像瘋了似地哭叫著，要從廠裡衝出去尋找阿龍。同事們被她的激動嚇住了，一面緊拉住她不放，一方面趕緊打電話通知杜鵑的叔叔。

　　叔叔沒有責怪杜鵑，他知道，現在的女孩，不經過這樣的挫折，怎麼可能還聽得進長輩的話？叔叔讓嬸嬸勸慰杜鵑；「就算是吸取一個教訓吧，這樣的事也不在少數，我們也不會告訴你父母。把阿龍忘掉吧，你還年輕，還怕找不到真正屬於你的愛情嗎？」

　　「不，我也知道阿龍靠不住，廠裡所有的人都勸我不要跟他好，我也跟他吵過好多次，但我心裏就是喜歡他，我也沒有辦法。」杜鵑說。

　　「如果他還來找你，你會不會跟他走？」嬸嬸問，

　　「會，我這輩子認定他了。」

　　「你不後悔？」

　　「不後悔。」

　　幾天以後，杜鵑果然被阿龍的傳呼叫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正在叔叔不知道該怎樣向杜鵑的父母報告時，意外地接到了杜鵑父親打來的電話，說杜鵑已經帶著男朋友回了家，提出要結婚。

　　「那個男的看上去還挺憨厚的，不知在廠裡怎樣？」杜鵑父親問，

　　「你知道他倆為什麼不在廠裡干，回去的嗎？」叔叔反問，

　　「知道，杜鵑都告訴我了，阿龍是為了杜鵑打了人，逃出來的。」

　　叔叔原想將實情告訴他，但一想到杜鵑對阿龍的痴情，說出來徒增杜鵑與家庭的裂痕，便強忍著沒說，只是告訴他，阿龍在廠裡表現不是很好，就挂斷了電話。

　　幾個月後，叔叔再次接到了杜鵑父親的電話，詢問有沒有看到杜鵑。

　　原來杜鵑的父親在聽到叔叔說阿龍表現不好後，考慮到阿龍的故鄉離杜鵑的故鄉有一千多公里遠，也是個窮地方，堅決不同意。但經不住杜鵑和阿龍的抗爭，最後還是不得不讓了步。杜鵑跟著阿龍去了阿龍的故鄉，但在阿龍的故鄉找不到工作，沒多久又回廣東打工。但在到了廣州杜鵑曾給家裡打過電話後，就再沒有音訊了。

　　兩年以後的今天，杜鵑故鄉的家人和遠在廣東的叔叔依然沒有聽到任何杜鵑的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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