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鴉片」迷倒中國新貴

發表:2003-12-16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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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先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看到新高爾夫球夥伴猛揮球棒,辱罵球童並採取作弊手段時,這位在美國學習時迷上高爾夫球的投資顧問感到憎惡不已。

  在回憶2001年回到北京最初參加的幾場高爾夫球賽時,31歲的馬先生說到了令他震驚的情節:「一個朋友的球沒打中,竟將球棒扔到了水裡,讓球童下水去撈。由於球童撿回許多球,打球人就把球隨意亂放。我曾聽到人們說,在中國,所有打高爾夫球的人都是瞎子。有人身居高位,花公家的錢打球,對他們這種打法你就必須忍氣吞聲。我曾看見這樣一個人,把球打到了球道邊的深草區,他揮了數桿並將球移動,但一桿也沒有算。我又能說什麼呢?」

  最後馬先生表示:「在中國,高爾夫球可能是有錢人的運動,但卻不是一項高尚的運動。」

  「我不在乎,我有錢」

  10年前,中國僅有4個高爾夫球會,而現在已接近200個,其中包括深圳擁有180洞球場的觀瀾湖高爾夫球會,該球會即將成為全球最大高爾夫球會。但是,高爾夫球在中國似乎演化成了一個與其他國家截然不同的遊戲。在其他國家,對個人風度的重視絕不亞於得分。如果高爾夫球像一句玩笑所說的,「本來是一場絕佳的散步,可惜被攪亂了」,那麼在中國,許多人會說,攪亂它的通常是大量賭博、作弊、喝酒、喧嘩、阻擋、偏袒和對球童的虐待。鄧小平曾將中國的社會制度描述為「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在,認真的參與者在中國打高爾夫球時,必須準備面對「有中國特色的高爾夫」。

  據廣東中山溫泉高爾夫球會前總經理AylwinTai稱,中國的一些新手似乎對打球的基本禮貌一無所知,在其他人揮桿時甚至不懂得等候,有時能見到幾個球同時打了出去。他說:「在海南,我曾見到8個球同時飛起的情景。」

  中國高爾夫球協會秘書崔志強稱:「我們宣傳說這是一項優雅的運動。但我們會員通常的反應是:我不在乎,我有錢,我不一定要把球擺在那個位置。由於缺乏悠久傳統,球場禮貌成了最首要的問題。」

  的確,中國的高爾夫球熱出現得太快,新球手幾乎沒有時間學習揮桿和輕輕擊球,更不用說學習球場禮貌了。中國的第一個高爾夫球場中山溫泉球場也是在1984年開放的。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才有了一份譯成中文的打球規則手冊。直到最近,為防止腐敗,高級政府官員大多還被禁止購買會員身份或在公眾場合打高爾夫球,特別是在工作日。

  但是現在,在樹葉還沒長出,狗牙根草還沒萌芽的時候,新的高爾夫球場就開業了。這種源自西方的運動將觸角伸到了北京;在3年多一點的時間裏,北京的高爾夫球場數已從3家增至30家。在同一時期,日本人開辦的竹田偉業高爾夫用品商店在中國的店舖數量已從1家擴展到10家,目前在北京,上海和天津都設有分店。中國高爾夫球協會會員每年增加25%。北京去年一年半就新開設了5家高爾夫球培訓學校,其中的第一家---北京精英高爾夫訓練營著重強調「商業高爾夫」,即為建立商業聯繫而進行的高爾夫球活動。

  據專家估計,中國的高爾夫球參與者約有100萬人,會打高爾夫球的外國遊客和商務人士也越來越多。目前在北京Eagles高爾夫球獨家社團擔任秘書、以前曾是記者的馬福生說:「先前是卡拉OK,現在是高爾夫了。」

  「這球是我的,我隨便打」

  大量新富裕起來的中國人在高爾夫球場上投入巨大熱情,這並不令人感到意外。這種被稱為「色鴉片」的運動,不僅能在頃刻間彰顯身份、建立商務聯繫,而且還讓人享受了舒緩、斂心的運動,與太極頗有些相似之處。

  馬福生說:「對人類來說,高爾夫是一種最有益健康的運動。它能改善人的性情。這種運動與現實生活非常類似,是一種永無止境的挑戰,教你堅忍不拔,心胸寬廣。」

  像中國很多富人一樣,馬福生對高爾夫球上了癮,每天不僅忙著打手機為Eagles聯繫業務,而且平均每天要打一場半。有些人認為高價購買了會員身份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馬福生對此不以為然。這位衣冠楚楚,說話柔聲細語的秘書稱:「我有個日本教練,他給我上的第一課就是高爾夫球史,禮貌和著裝要求。打高爾夫球文化第一,打球次之。」

  坐落在蘇格蘭聖安德魯斯莊嚴的皇家古典高爾夫球俱樂部擁有250年歷史,管理著包括中國在內100多個成員國,是制訂高爾夫球規則的權威機構。該俱樂部下月將首次對全球高爾夫球規則進行修改,包括禮節和球的放置。附加條文中寫道:「在該運動中要照顧到其他參與者,並遵守規則,這依靠參與者個人的品德。所有參與者應自我約束,任何時刻都要表現出禮讓和運動員風範。」

  然而,中國的高爾夫球參與者對這樣的告誡僅僅是花些時間聽聽,或者說關心一下而已。在中國從事了11年高爾夫球場管理的澳門專業人士肯斯.勞臣說:「人們紛紛加入學習球場規則的隊伍,而道德準則的學習卻被人忽略。」勞臣先生現任高爾夫球會就業和培訓機構AcademexLtd的主任。

  勞臣先生開玩笑地說起中國的高爾夫球「規則」:「高爾夫車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地碰撞;我的一個電話比任何人擊球、時間和專心都更重要;暴力行為受到鼓勵;我的得分卡可以隨心所欲地填寫;我才不管這是什麼球,這球是我的,我隨便打!」

  勞臣先生說,他不得不去調解打球時的許多爭端。「有一次,一個臺灣人把手架在一個大陸人的脖子上。他沒切開對方的氣管就算萬幸!」

  香港先施保險公司經理VictorMa是個高爾夫球迷,常常到大陸打球。他認為主要問題在於,大陸的高爾夫球參與者對耙平沙坑和綠地修復一無所知。他認為,是那些「新貴」不願意自己加快速度或讓他人先打,否則他們會覺得丟面子。

  「每一次揮桿都意味著一場賭博」

  除一般的禮節外,其他觀察家稱作弊也是普遍存在的問題。澳大利亞的羅素.普魯伯特長期在北京居住,是北京高爾夫球俱樂部負責人,同時還是三里屯餐吧Frank』sPlace的所有人。他記得曾親眼看到一個商界名人在比賽時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個球放在地上。

  當然,對球場上作弊故事的描述可能言過其實,況且其他國家在高爾夫發展史上也經歷過類似的尷尬期。且在整個亞洲,就像在美國一樣,為使比賽更加刺激,也難得找到四人對抗賽中不加入一定賭博成分的比賽。

  勞臣先生說:「在這裡,高爾夫球主要用於賭博。」馬福生指出,按照約定俗成的做法,一洞賭一盤菜:一洞是小蝦,一洞是龍蝦,一洞是鮑魚。但對大多數人來說,兩千塊錢算不上真正的賭博,一百萬才算。

  難怪,在中國名列前茅的女高爾夫球手李玲說:「每一次揮桿都意味著一場賭博,獲勝者都欣喜若狂。」李玲還擔任北京體育大學去年剛開設的全國第一個高爾夫管理課程的講師。31歲的李玲表示,她在該大學的目標是培養一批既講授打球知識又強調道德品質的老師。

  但是,擺在李玲和她所培訓的教師面前的是一項向高爾夫球手灌輸道德觀念的艱苦任務,而原因不僅僅在於禮儀和賭博等問題的存在。在中國,一個球手的社會地位仍起著很大作用。馬福生解釋說:「如果一個年齡比你大或社會地位比你高的人把球打到了沙坑裡,你也不得不跟著把自己的球打進那裡。」

  勞臣先生說,這種問題是普遍存在的。「一個經常和老闆一起打球的人抱怨道,他知道我每次必須輸給他,但還是把賭注越下越大。」據北京高爾夫球俱樂部的普魯伯特說,在北京機場附近打球時,一名官員每次在飛機從頭頂飛過受到干擾時可以重新開始,而其他級別比他低的人不敢說什麼。他補充說:「但總的來看,高爾夫的風行是因為它被一些小人物視為進身之階,為他們和那些有影響人物共同度過幾小時輕鬆時光提供了一種途徑。」

  在我們歷數的種種問題中最後一點是對球童的虐待。球手與球童之間的關係通常應該是互相尊重的。然而在中國,球童大多是來自農村貧苦地區的婦女,被每月可能高達400美元的小費所吸引。作為代價,球童必須忍受辱罵,偶爾還要挨幾下打,比如在打球人按照球童建議而打偏了的情況下。勞臣先生說:「有一次,球童被球手用球棒打折了骨頭,儘管這不是普遍現象。這個球童的過錯是要去撿一個舊球,而打球人認為那是他的。」

  但是,許多人樂觀地認為,隨著高爾夫球參與者的成熟,這些中國高爾夫球場上的不文明行為會逐漸消退。希望寄託在李玲女士在北京體育大學開設的兩年課程等新行動上。李玲女士的班裡有23名求知心切的學生,每年支付625美元學費,學習內容從專業術語到高爾夫球棒端面之間的區別,再到「不要用腳去踢球,不要大聲喧嘩」,無所不包。

  北京高爾夫球俱樂部的普魯伯特先生稱,一切轉變發生得太迅速,高爾夫球在中國的發展步伐超過了中國自身。中國的高爾夫球參與者會比外國人更認真,進步更快。

  勞臣先生表示,更文明的球場行為,以及許多人聲稱高爾夫球培養出的紳士素質的顯現只是時間問題。他預言道:「隨著中國高爾夫球歷史和傳統的發展,自尊心和同儕壓力將成為自然的引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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