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失敗？──評馬加爵殺人案

因受到身邊人的冷遇而殺人泄憤，古今中外皆有發生，但畢竟是少數人的極端行為。馬加爵殺人案不同尋常之處，在於大陸社會輿論對他的境遇竟然相當同情。正因如此，這一慘案的發生，就絕不僅僅是馬加爵個人的失敗所能夠解釋，而是深刻地反映了大陸的社會危機。

大陸有關當局看來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據《南方週末》報導，雲南理工大學，最近組織了一場學者和專家的講座，"從社會教育、健全人格、犯罪心理、高校管理等多方面，反思了'馬加爵案'"，而學生們，則一反官方說教時的常態，"聚精會神地聆聽"。不過，學者專家們選擇的題目，並未敢觸及最實質性的問題。

大陸社會輿論為什麼會對馬加爵這個冷血殺人犯產生同情呢？最重要的原因是馬加爵是數百萬來自農村的貧困大學生的一員，他的心理困境，並非個別現象，而是許多人都有的體驗，只不過多數人沒有被逼到完全喪失理性的程度。

從大陸媒體報導來看，大陸學者顯然已經認識到，１９９８年以來，大陸高等教育收費制度的改革是一大失敗。當時，朱鎔基為了擴大內需，突然大幅度提高高等教育收費水平。這一所謂改革，從根本上顛覆了現代教育的公平原則，使大批出身貧窮農家的大學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新的收費水平遠遠超出了內地一般農民家庭的承受能力，但是，為了讓自己的子女能夠跳出農村苦海，許多家長和學生本人不得不作出重大犧牲，一方面四處舉債，一方面節衣縮食。在這種情況下，貧困學生不僅面臨極大的財政壓力，同時也面臨極大的精神壓力。

但是，大大提高收費標準的大陸高等學府，並沒有因此而提高教育的水準。恰恰相反，如同整個大陸社會一樣，學校的腐敗風氣越來越濃。在這樣的氛圍中學習的貧窮農民子弟，無論在學科知識方面還是在人文精神方面都處於營養極度不良的狀態。從有關報導可以知道，大學生把大量時間消耗在麻醉自己的撲克和電子遊戲中。更可怕的是，貧窮的農家子弟們越來越清楚地看到，儘管他們的家人和親戚朋友對他們的未來投下巨大的賭注，但是，在競爭越來越激烈的求職市場上，他們的勝算卻越來越小。與城市學生相比，多數農村學生在知識的寬度和社會資本方面處於全面的劣勢。馬加爵是一個即將畢業的大學四年級學生，種種跡象表明，他對畢業後的就業，已不抱希望。他的這種心態與他的極端行為之間，顯然有重要的聯繫。可以說，馬加爵殺人案，非常突出地反映了大陸高等教育制度的失敗。

當然，馬加爵一案之所以在大陸社會引起巨大反響，馬加爵作為一個殺人凶手，之所以會引起輿論的同情，最深刻的原因，並不是大陸高等教育制度的失敗，而是整個大陸社會公正的失敗。人們不難看到，在一個稍有公正精神的社會裏，馬加爵或許不至於走這麼遠。馬加爵有明顯的性格缺陷，但他絕不是一個精神錯亂者。如果他不是出生在中國大陸的貧窮農民家庭，或者，大陸社會沒有對農民全面的系統的歧視，或者，弱勢群體在大陸不是如此的孤立無援，或者，大陸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如現在這樣的勢利和冷漠，馬加爵會如此輕易地下決心毀掉四個青春的生命同時也毀掉他自己嗎？在這個意義上，馬加爵以及他所殺害的四個同學，都是當今大陸社會不公的犧牲品。

來源：新世紀(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看中國網站 禁止建立鏡像網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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