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冠：虐囚、虐人及其它

被自由媒體曝光的伊拉克美軍虐因事件，頗令大陸的宣傳機器義憤填膺了好一陣子，如今隨著美國軍事法庭開審，大陸那邊的反美亢奮不但未曾疲軟，更要心潮逐浪高了。

且不說此案早在自由媒體曝光之前，美國軍方已將一干虐囚涉案嫌犯逮捕，並交由軍法審判；也不論薩達姆時代之虐因是如何集酷刑之大成（可判死刑的計有一百四十多種罪名），只須看看中國大陸自己的「虐人」劣跡吧， 其實大陸當局攬鏡自賞，實在應該壓低這一波反美聲浪，因為孫志剛屍骨未寒，何況他還不是「囚」，完全是一宗「虐民」事件，它能令群情聳動，不外是碰巧被一份官方所不喜歡的報紙（《南方都市報》）抖落出來罷了，而放眼全國，這類案件比比皆是。

極權政治必然伴生「酷刑文化」，無論中共抑或薩達姆的阿拉伯復興黨都是一般無異的。在中國它甚至是帝國傳統，清代四大奇案之《楊乃武與小白菜》，故事起伏跌著，但其冤情之所以被官府的大枷鎖定，關鍵在於專制帝國「屈打成招」之司法真諦。中共所承襲的虐囚傳統，並非僅系源自封建官場的瀆職、昏聵、貪贓枉法，它有著更為精確而明晰的價值取向，即為「穩定壓倒一切」計，維繫執法機關「官法如爐」的權威於不墮，「從重從快」便成了第一選擇。被冤屈的人再多也屬社會的少數，而以高壓威懾來確保國家的秩序，卻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而所謂「大多數人」其實首先就是政權安全運轉的利益，這就是大陸司法制度的基點。於是酷刑又產生無數酷吏，惡性循環，因循不已。

僅舉東北監獄流傳的順口溜：「一進牢房，心驚肉跳。二話不說，貼牆站好。三言兩語，自我介紹。四平八穩，準備接招。五花八門，樣樣搞到。六親不認，當打頭炮。七（吃）飯咽菜，不准瞎要。八點一到，準時睡覺。九九歸一，監獄報到。十（實）十（實）在在，不該坐牢。」這幾乎就是一套虐四口訣。只須解釋其中幾句──「四平八穩，準備接招」亦即《水滸傳》裡的殺威棒，剛進監獄，就先挨一通暴打，所謂「前三後四」，指殺威棒儀式的當胸三拳背後四拳；「五花八門，樣樣搞到」指的是酷刑花樣之多，難以勝數。獄卒虐囚，比較斯文的就是「編魚炒蛋」（狂扇耳光）；「海帶煨湯」（皮帶亂抽）；「筍子炒肉」（剝光衣服用竹片暴打）；而比較苛嚴卻又常用的就是「蘇秦背劍」（左右手反關節扭到背後把兩隻大拇指綁起，沒有十天半月別想鬆開；還有「滴水觀音」，（即在數九寒天脫光囚犯衣服用水潑淋，讓冰水往下滴）。諸如此類，都是大陸監獄、拘留所司空見慣的常態，從黑牢有幸出來者，致傷致殘者不在少數。這裡還未列舉公安干警最駭人聽聞的虐囚刑法，卻亦算管中窺豹，可見一班了。

由此可見，大陸宣傳機器對美軍虐因事件之亢奮反應，實屬滑稽。然而更滑稽者，當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因虐因案而否決美國維和部隊官兵再續獲《國際刑事法庭規約》的豁免權，大陸方面彈冠相慶，又引發出一波反美鼓噪。殊不知，中共政權從一開始，就是《國際刑事法庭規約》最堅決的反對者，它不但自己拒簽這一國際條約，也反對別國通過國際刑事法庭審訊暴君獨裁者，遠有反對柬埔寨政府把紅色高棉頭目交國際法庭審判其「種族滅絕罪」，近有反對國際法庭審判米洛舍維奇的「種族清洗罪」。反觀美國，它拒簽《國際刑事法庭規約》的理由是在「證實國際法庭可以達到美國憲法的水準之前」，必須「維護執行國際責任的美國公民（維和部隊軍人）的人身安全和司法公正」。而中國大陸拒籤條約的理由是什麼？是中國本身法律的文明水準高於國際法庭？抑或它要保護中國公民的人身安全和司法公正？說穿了，中共若按國際法庭之尺度，僅就六四與迫害法輪功，從李鵬到江澤民均難逃起訴。

這是一個「虐民」的政權，這是一個「虐人」的制度！

(爭鳴8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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