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閒人：毛思想為何「無往不勝」(二)

(接上文)
造神運動一度受阻
可以這麼說吧，根據陝北民歌改編的《東方紅》，開啟了毛澤東頌歌新風尚，延安整風運動創立了領袖崇拜的新傳統，胡喬木的《中國共產黨三十年》一書，則是毛澤東造神運動的理論奠基之作。自此，毛澤東被奉為全黨全軍的神聖領袖，全中國各族人民的大救星，大恩人，毛澤東思想則是照亮新中國的指路明燈。全國人民對其只有頂禮膜拜的份兒了。毛澤東解救中國人民於水深火熱，沐浴著堯天舜日式雨露恩澤，人民就都欠下了毛澤東的救命大恩，唯有世世代代、子子孫孫的報答下去。

一九五六年，蘇共召開「二十大」，赫魯曉夫揭開斯大林個人迷信的血淋淋黑幕，被害者達數百萬之眾，世界各國共產黨為之震驚。這一年，中國黨也開了「八大」，出於警惕中國也出斯大林式領袖的隱憂，大會報告強調集體領導，防止個人迷信。新的黨章也拿掉了「以毛澤東思想為全黨工作的指導方針」一條。毛澤東倒能順應時勢，表現得從諫如流，大會小會的談民主，談謙虛謹慎、戒驕戒躁，談集體決策、黨員監督，談一道籬笆三棵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等等。劉、朱、周、陳、鄧、彭（彭德懷）領導集體欣慰了，放心了，毛澤東不是斯大林，中國黨出不了斯大林式領袖。只要毛澤東同志不行家長制，不搞個人說了算，尊重老同事、老戰友們的意見，中國黨就信心滿滿，前途無量，光輝燦爛。

一招「陽謀」，個人說了算
可是事隔幾個月，毛澤東利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號召大鳴大放大字報，幫助黨整風，玩開了「引蛇出洞」、欲擒故縱的「陽謀」，一手導演了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派進攻」鬥爭，令全黨屈從，在全國抓出上百萬名資產階級右派份子（包括五十五萬名戴帽右派和幾十萬名帽子拿在黨組織手裡的內控右派）。你鄧小平、彭真不是也反對「個人崇拜」嗎？毛澤東便任命中央書記處總書記鄧小平為「中共中央反右鬥爭五人領導小組組長」，書記處常務書記兼中央政法委主任彭真為副組長！五人領導小組，成員還有陸定一、胡喬木、李維漢，也算集體領導、集體決策了吧？不同的是，五人小組聽命於毛澤東。在反右鬥爭這麼大的事情上，劉少奇、朱德、周恩來、陳雲等等，通通靠邊站，只能敲敲邊鼓，搖旗吶喊了。

公然提倡領袖崇拜
毛澤東於一九五七年取得反右鬥爭的絕對勝利，沒花多大力氣，就把中央決策權恢復為他個人獨裁。一九五七年底、一九五八年初，毛澤東未經任何中央會議，乘勝出擊，以批判周恩來的「反冒進錯誤」為突破口，提出大躍進，超英趕美。劉少奇、鄧小平等人又只好跟著毛澤東的指揮棒轉。你們不是說中央不開會，毛主席個人說了算嗎？要開會還不容易？自一九五八年初起，毛澤東主持召開一系列會議．一月杭州會議，二月南寧會議，三月成都會議，四月漢口會議，五月「八大」二次會議……讓黨政軍負責人和各省市諸侯們跟著他一人轉，開完這會開那會，從華東轉到華南，從華南轉到西南，從西南轉到華中，從華中轉回北京，大家圍著他轉了整整小半年。都轉了談了些什麼呢？毛澤東除了聲色俱厲地批周恩來的右傾，距離右派只有五十米，就是號令大躍進、超英趕美，就是大談個人迷信、領袖崇拜。

他說，馬克思主義是需要個人崇拜的，幹革命、打仗都需要崇拜。戰士不崇拜班長，班長不崇拜排長，排長不崇拜連長、營長、團長，連長、營長、團長不崇拜師長、軍長、野戰軍司令員，這個部隊還能打勝仗？烏合之眾，一盤散沙。現在有些人對反對個人迷信很感興趣，很時髦。我看是動機不怎麼純。個人崇拜有兩種，一種是錯誤的崇拜。你去崇拜上帝、如來佛，崇拜觀世音、趙公元帥，當然是錯誤的。你若崇拜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崇拜自己的領袖，黨的正確思想、路線、方針，何錯之有？所以，除錯誤的個人崇拜外，還有一種正確的崇拜。反對個人崇拜的人，目的也有兩種，一種是反對不正確的個人崇拜，一種是反對崇拜別人，要求崇拜他自己！

毛澤東利用黨的會議，公然提倡個人迷信、領袖崇拜，黨政大員們無人站出來明辨是非，而一味地跟著起鬨，喊萬歲。上海市委第一書記柯慶施跟的最快，在成都會議上帶頭響應：我們對毛主席，就是要崇拜到盲目的程度，對毛澤東思想，就是要迷信到五體投地！老革命柯慶施效忠、邀寵，劉少奇同志唯恐落後、失寵，隨即提出：一切共產黨員，革命幹部，都應做黨的馴服工具，做毛澤東思想的馴服工具。

文化大革命，崇拜大狂潮
有黨史研究者認為：延安整風運動，掀起了全黨崇拜毛思想的第一次大高潮；一九五八年的大躍進，則是掀起了崇拜毛思想的第二次大高潮。當然，一九六O、六一年，全國陷入大飢荒，鄉下人相食，毛崇拜也暫時落入低潮。正是在這個時候，馬屁元帥林彪異軍突起，大唱特唱毛澤東思想的讚歌，一直唱到一九六六年，才又掀起崇拜毛思想的第三次大高潮。這次是狂風巨瀾紅海洋，全中國都變成紅彤彤的毛思想大學校了。早請示，晚匯報，語錄操，忠字舞，整個中國似是一所大瘋人院。

中華五千年，最大一次造神運動，在新中國、共產黨這一朝代，登峰造極。令人嘆為絕唱的是，毛澤東思想造神運動，竟是由山大王毛澤東本人親自領唱並指揮的，其餘人不過是些滿山遍野揮舞刀槍旗幟的小頭目、小嘍囉而已。

警衛局的雙重職能
以上，僅是毛澤東及其思想表面上的轟轟烈烈，不世風光。其實在黨中央內部，為著保障毛澤東思想的絕對統治權威，毛澤東仍須費盡心機、算盡機關的。他親自製訂並佈置下一整套堪稱天衣無縫的警衛制度和情報網路。

先說說中央警衛系統。中共中央辦公廳名下，有個中央警衛局（也稱為中央警衛團），軍隊編製上為兵團級單位。名義上隸屬於北京衛戍區和公安部雙重領導，實際上連中央軍委都無權管轄。它直接對黨主席毛澤東負責，並聽從毛澤東的命令、指揮。它的地位特殊，成員特殊，既是御林軍，又是錦衣衛，還兼東廠西廠，權力凌駕於公安部、北京衛戍區、直至中央軍委之上。名義上保衛黨中央，實際上只保衛毛澤東一人，聽命毛澤東一人，說它是毛澤東的私人武裝亦不過分。

最妙的是，中央警衛局在毛澤東通過汪東興的垂直領導下，對其被保衛的中央首長們，既有保衛之責，也有監護之權。兩種權責可以互為轉換。中央首長們從無各自的私人保鏢，警衛人員均由警衛局統一派出，並定期輪換。警衛條例中甚至規定，在對敵鬥爭的特殊情況下，警衛人員有權處理首長。在中南海內部，只要黨主席下令，警衛人員即可對其保衛的首長，實施就地監禁。曾記否？文化大革命初年，劉少奇、鄧小平、賀龍、陶鑄、彭真等人，就是在他們各自的家中，被保衛他們的原班人馬就地監禁的！你說可怕不可怕？昨天溫順恭敬的衛士，今天搖身一變成為凶神來監護你，會記否？當年在中南海開會批鬥國家主席劉少奇夫婦、中央常委陶鑄夫婦，打人最凶的就是那批穿軍裝的警衛局幹員。被你所熟悉的衛士、警衛員打耳光、敲腦袋，踢翻在地，你個劉少奇，你個陶鑄，還有什麼做人的尊嚴？直是不恥於人類的臭狗屎了（毛澤東語）。鄧小平接受批鬥時沒有挨打，夫婦二人還允許坐在排骨凳上作記錄，是因為毛澤東打了招呼，由汪東興掌握著火候、分寸。不能說警衛局屬下人員個個都是凶神，也有不少天良未泯者。如一九六七年在西山像鼻子溝看管賀龍夫婦的一名年輕警衛，夜深人靜時哼唱起《洪湖水，浪打浪》，以表示對紅軍創始人的敬仰、同情，但第二天那名警衛就不見了！不知被發配到哪兒去了。同是在一九六七年夏天，頭號走資派劉少奇的婆娘王光美被勒令在住處福祿居挑磚塊，勞動改造，押著她勞動的警衛員見她太吃力，就喝罵了一句：你死腦筋！不能少挑兩塊呀！第二天，那名警衛就不見了。至於王光美挑了三十幾天的磚塊，被用來砌成一堵高牆，把劉少奇圈禁起來，再望不見王光美和孩子們，則是另外的中央警衛局隱情、機密了。

情報細作，全面監控
在中央警衛局統領之下，對所服務的中央首長實施雙重職能的，還有秘書局、醫療保健局和生活服務局。秘書局向首長們派出秘書，保健局向首長們派出醫生、護士，服務局向首長們派出保母、廚師、司機。這些人員也是定期開會學習，定期匯報情況，並定期輪換，以防止和所服務的首長建立私人關係。堂堂中央首長，在外威風八面，在家裡卻既受到全面服務，也受到全面監控。這種全面監控深入細緻到了何種程度？一九六七年「二月逆流」三總四帥大鬧懷仁堂時，李先念就拍著桌子痛訴：我現在想哭都沒有地方哭！家裡都不能哭！家裡還有秘書、保母……。至於葉劍英在家中每與人交談，一定先打開收音機，造成聲波干擾以防偵聽；林彪的親生女兒林立衡命母親的內衛去聽父母的壁腳；汪東興與子女談幾句私房話，大冬天的也要出到院子裡才可交談，他監控了別的中央領導，自己也受到監控……等等，真是豐富多彩，美輪美煥，難以盡述。

祖宗靈牌何時了
鋪天蓋地、舉國瘋狂的個人迷信，領袖崇拜，思想一統，加之以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的特務政治、情報網路，誰還敢不擁護毛澤東的英明領導？誰還敢不遵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毛澤東思想？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的恩情大，河深海深不如毛主席的恩情深。毛澤東思想，革人叩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了。

現在你當明白，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為禍那麼廣、烈，坑害了數千萬人的性命，其遺像至今高懸在天安門城樓，虎視著全中國人民，其遺體至今供奉在天安門廣場正南端的毛堂裡供人瞻仰的奧妙了吧？共產黨、新中國的祖宗牌位，還要供奉到何年何月？我們拭目以待罷。

此致敬禮！

北海閒人
(二OO四年七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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