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學運時,我是學生。我們從小道消息得知趙紫陽的兒子趙大軍是官倒,不知真假,反正覺得有可能。所以當時反官倒,趙紫陽也是目標之一。後來他表示帶頭公布自己和子女的財產,我們雖然對此也有懷疑(因為公布內容的真假無法核查),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個積極的表態。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九日晚趙紫陽去天安門看望學生時,我在絕食學生休息的那輛公共汽車外面。趙紫陽和隨行的人登車時,他的警衛人員招呼在場的人手挽手圍成一圈,以免擁擠。我是這一圈中的一員。挽著我左手的是一個大漢,身穿臨時用白布草草剪成的大褂,上面寫著「聲援學生」。他的骼膊特別有勁兒,我感覺他絕非尋常人等。後來有一個人大呼「老溫!老溫!」此人大聲回答:「老溫在車上。」我知道這老溫就是溫家寶,更斷定他大有來頭:這位可不是來聲援學生的!
趙紫陽對絕食的學生說了什麼,我是回去看電視才知道的,當時想起李鵬袁木跟學生對話時那些嘴臉,對比之下,真的很感動,眼淚都出來了。那幾句話很樸實,有人味。在中共霸佔國家政權的五十多年中,國家領導人能夠感同身受地對老百姓說的話,也只有這幾句。其他的話無外乎兩種:霸道或做秀。
第二天戒嚴,趙紫陽從此失去自由,沒有審判,當然沒有罪名,更不可能有申述與申訴。
十六年後,傳來他的死訊。
趙紫陽死了,我想對我自己和所有的人說:共產黨裡沒好人。這不,有好人就給趕出來,關起來。那些在黨內還相信自己是好人的,你憑良心做點兒事試試看,趙紫陽就是你的下場。
趙紫陽死了,我想對我自己和所有的人說:中國是座大監獄。我想對造監獄的人說:這也是你的監獄。不是嗎?
趙紫陽死了,我想對剝奪自由者說:你們也得死。可不是嗎?你們不信天,不信神,不信鬼,死亡你總不能不信吧。說「在什麼什麼面前人人平等」,那可能是扯淡。我告訴你們一個絕對真理: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你可能像秦始皇那樣想駁倒這個真理,可是這個真理駁倒了他。毛澤東不是死了嗎?鄧小平不是死了嗎?----壞人要死。胡耀邦不是死了嗎?趙紫陽不是死了嗎?----好人也會死。不同的是,好人活著,人民盼他長壽,壞人活著,人民盼他早夭。好人死了,人民感到哀傷。壞人死了,人民得到解放。你們盡可放心,為使自己不致道德淪喪,你們死的時候,人民不會去慶祝,只會感到鬆了一口氣。
趙紫陽死了,我想對阻撓辦喪事的人說:你們家也要死人的!
趙紫陽死了,我想對溫家寶說:你跟趙紫陽一起去看學生,當時你的任務是什麼,我不知道。從文革批楊尚昆在毛澤東住所安裝竊聽器的材料中我得知中辦主任幹的就是特務勾當。看學生以後,趙紫陽不做書記,做了人。你做了總理,做人沒有?不知道。如今趙紫陽死了,如何對待他的去世,我們等著看你的決定。是做人,還是做總理?這不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我的希望是,先做了人,再做總理。如果只能二選一,你就看著辦。(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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