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國際人權」主題活動情況介紹

２００５年5月26日是陳西十年冤獄到期的日子。那天上午下了好大的雨。我站在貴州第一監獄對面的雨蓬下，看著朋友們簇擁著陳西走出監獄的大門。他們走到我的面前時廖雙元指著我向陳西介紹：這是「啟蒙社」時期的老戰士李任科。一陣得體的寒暄後，我轉達了許多沒能到場的朋友對他的關心問候。當我和杜和平、陳西走過近三百米的路途中，我簡略地向陳西介紹世界在十年後的巨大變化，特別提到網際網路、諮詢的進步發達。陳西驚奇地看著我突然說：我有一個項目……

就是這個項目，促成了舉辦「貴州首屆公民國際人權研討會」的活動。

在一次接風的小型聚會上，陳西提出了成立「綠色文化書院」構想。有人覺得是個人行為；有人津律樂道地展開話題，有人陷入了深思……，這天議定了首先與「國安」機關接觸，再和「國保」機關溝通。因為這兩個部門一直代表著政府的法律權威，一直關注著我們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從那以後的7、8、9三個月，貴州的民運人士分別多次與上述部門發生接觸。首先從「綠色文化」談起，再談接受到《中青報》4月份開展全國人權知識競賽的啟發，繼述我們將在12月10日國際人權日舉辦人權主題活動的構想，上述兩部門均未明確表示反對。相關文章見：《記貴州民主人士陳西、廖雙元與當地國安機關負責人的對話》，《貴州民運人士陳西、廖雙元與國保的對話》，《貴州民主人士與國保機關負責人的對話》。上述兩部門都希望我們不要違法，我們也希望兩部門不要依意識形態執法。在活動的前期準備階段，就奠定了民運人士這次人權主題活動，極有可能要走向成功！

但是我們朋友之間當時在認識上仍然有著較大的分歧，這些分歧一直不斷地在影響著此次活動的順利進行。有的朋友就對與國安、國保的交流、溝通提出置疑甚至反對，有些語言不凡尖刻、或蔑視……。確實，我們今天身處的社會制度，是從來沒有認可政治異議人士的正常社會地位的，共和國的執政黨，也從來不允許公民自發組織活動。他們一直動用國家很大的財力、物力，長時間對我們進行著嚴密的監控，並且有的人常常利用朋友間的談話，作為「情報」出賣給當局，索取昧良心的經濟利益。我們的活動是否能保持公開，不搞所謂的秘密？（實際上也秘密不起來）將我們的行為敞亮地展示在陽光下，並不斷與情治部門保持溝通，保證我們的承諾怎麼說，就怎麼做。在對待有些敏感問題上，可以充分協商，避免政府有關部門的懷疑、擔心和無端猜測。徹底切斷提供「情報」者的經濟來源……這是我們公開舉辦人權活動最初的想法。也是為今後我們合理合法進行抗爭，探索出一條新的途徑努力，這樣考慮的是利大於弊。

活動前期的準備工作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推進著。

10月6 日應一位朋友之約，陳西、曾寧、杜和平、李任科，下午兩點鐘到達黃燕民家。首先對12月10日舉辦人權研討會等事宜從法律角度進入討論，就活動的方方面面與現行法律及法律精神進行了比照，從每一個人的主觀上檢查，都沒有違法的動機。還分析了有利的形勢即：胡耀邦九十壽辰紀念會在我們主題活動前的二十天召開，繼後有美國總統布希的訪華活動……這些條件都有利於我們人權活動的舉行，因此決定啟動人權活動周的設計、部署。初步內容強調ａ，始終依法行事；ｂ，要對所有朋友的安全負責，不做冒險的嘗試也不能對參加活動的人士造成傷害；ｃ，對整個活動的形式、方法、步驟作完美的設計，但是對結果不作預期目標；能夠取得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的成果，就是有收穫。這次活動主要強調的是－－過程精彩！我們還要學會使用好「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的行為，不視為違法」這條定律。這次商討歷時近兩個小時。

在去應朋友之約的路上，討論還一直熱烈的繼續著……這次活動一定要保持在法律有明確規定的框架之內，利用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的範圍進行合理調整。

這次活動與今年初「貴州民間趙紫陽治喪委員會」的活動，比較起來，有更多的操作難度。那次是突發的事件時間短、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多問題政府機關吃不透中央的意圖，始終處於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的兩難境地。而這次活動一直處於公開、敞亮地進行，而且時間長，政府機關有更多的時間思考對策，或在一些細節上挑出毛病，作為打壓藉口，如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這就要求我們具備相當的應對水平：1.設計部署要合理、合法；2.整個活動要做到兩個字穩、緩；3.要不斷與政府方面加強交流溝通，促使政府方面與公民自發活動產生互動，同時考慮到政府方面的尷尬處境，我們要理性地避免直接衝突。

我們不但要調動大家的積極性，還要善於集中運用大家的智慧，對國內外一切我們應該關心的事務暫時保持低調，全力促進這次「研討會」的順利召開。這是一次破冰之舉，只要「研討會」舉辦成功，對今後中國的民主憲政事業將產生重大的影響。

10月7日（星期五）是貴州朋友例行聚會的日子。我們就啟動人權主題活動的設想與大家進行了交流，希望朋友們用一週的時間進行思考，再於下週匯總做出共同決定。這一天的交流活動朋友們都表現得很興奮、活躍。

10月8日陳西、杜和平與我見面。商定未來一週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收集國際國內與人權相關的資料，供大家參考。

10月14日朋友們一致同意舉辦人權主題活動，對活動的內容和形式提出了許多很好的建議和意見，並決定起草活動公示。

10月16日，在網際網路上發表了貴州民權人士將於12月10日人權節舉辦國際人權研討會的活動告示，並轉呈省、市政府及有關部門。

貴州公民自發的人權主題活動序幕就這樣拉開了。

在發布告示的內容上，最初是有邀請各方朋友共赴貴州參加活動的構想，這一構想讓情治部門繃緊了恐懼的神經，更增加了這次人權活動的難度，並且有可能因各地朋友在前往貴州時遭受各種危險、傷害……。對原訂於11月初發出邀請函的想法作了調整，改發一份《倡議書》。倡議各地的朋友在人權節這一天同時舉行各種人權主題活動，以擴大人權精神在民眾中的影響。在這份倡議還未發出之前，行為藝術家嚴正學先生，打來電話，他非常支援和欣賞這次活動，並表達了有意前往貴州參加。在不長的時間內收到了國內外很多朋友的信件和電話，有瞭解情況的，有感嘆的，有表示支持的和有前往參加願望的……

誰都知道，我們國內政治異議人士的電話是長期被有關部門監聽著的，這些電話的頻繁交流，立即引起了國保、國安機關的重視，他們於10月24日，通知陳西到國保大隊。陳西立即將此情況通報給我和其他朋友。

陳西回來後，將國保的談話內容告訴了我。國保在我們舉辦人權活動的態度上是反感的，但又苦於沒有法律依據，一再聲稱不代表政府的意見，只好用個人的名譽勸阻，當陳西問到公民自發舉辦類似活動的行為行與不行？國保的定義是「沒有先例」，並提出「安全、交通、經費來源」等等置疑，總的意思是：嚴格防範，不許將這樣的活動推向社會。

為了回應國保的置疑，經大家共同討論，決定發出第二份公示。並改我們過去兩週聚會一次的時間為一週一次，必要時增加為一週二天。

從11 月初，我們就開始按策劃逐步調整，增加、完成人權主題活動內容，一切都在較平靜的狀態下進行著。參加活動的朋友們，情緒逐步地高漲，其間又提出了許多好的意見與建議，如增加民意調查，發放人權知識相關資料等等。同時加強與各地朋友的聯絡交流，廣泛徵求建議和意見，三個聯繫人承擔國內外朋友聯繫並將所有的意見和建議進行歸納，提交每週活動時供大家討論。好在所有朋友在這段時期能夠同心協力，一直沒有出現內訌和扯皮現象。最重要的原因是這次活動主題明確、目標一致，那就是普及人權思想，宣傳人權精神，探討人權理論。

在與外埠朋友和本地朋友的接觸中，我們明顯地發現，有關人權被侵犯被踐踏的具體個案很多，都有強烈的希望我們這次活動能給予討論和關注。確實這些案例都是活生生的，瞭解這些案例會讓每一個人知道我們身處的社會制度下人權狀況糟糕、惡劣到令人髮指的程度。如要對這些個案進行討論關注，在活動中的幾十天時間完成起來是有相當的難度的，而且具體個案的文稿還源源不斷的發來。可以說信手拈來比比皆是。我們只好從個人的角度，一一給予解釋：誰能救我們，只有自己救自己！我們將會把收集到的這方面材料整理後另行發布，望這些朋友們能夠諒解。

由此看來，我們這次活動是有影響和成效的。很快就引起了網路警察的注意，他們立即封鎖了我們的聯絡信箱。

在11月20日，陳西、曾寧、李任科、全林志，護送一個朋友離開貴陽後，確定了人權主題活動的名稱－－「貴州首屆公民國際人權研討會」，特別強調公民活動有別於官方的活動，並且於當天發出了公民活動的緊急告示，同時另外提供了4個雅虎信箱。

按預先的構想，希望通過民眾自發活動的形式，達到與政府互動溝通的目的。我們雖然進行過種種的努力，還曾到市政府在人民廣場舉行的現場辦公地點，希望能有機會與政府的首腦進行面談。由於人民廣場政府辦公的現場次序混亂不堪，政府的領導無一出面，這種溝通的願望，在政府「現場辦公」草草收場的情況下，又一次化成了泡影。於是，我們還是只好選擇通過與公安機關的交流，也許能找到與政府溝通的途徑。

11月21日，公民劉小濤、陳西、李任科到國保機關通報我們近期的活動情況，並請他們對「人權知識調查表」和「人權知識宣傳資料」提出意見。國保的有關人員明言：就目前情況不能說你們違法，但我們不是只看你們的形式，我們要看結果。有關人員多次舉例說明：你陳西在家打老婆孩子可以，但是出了你的家門就不行！宣讀了公民在剝奪政治權利期間必須遵守的有關法律條文。並把這次公民自發的活動牽強附會地與「魏京生人權鬥士獎」聯繫在一起。這次情況通報，國保機關更多的關心是活動地點，外地是否人參加，在會場是否要懸掛條幅和標語……最後他們對「貴州首屆公民國際人權研討會」的名稱提出質疑，說這是一個非法組織。這個名稱一定要經民政局批准，則將嚴密的關注和採取必要的措施。我們力辯「人權研討會」只是公民自發的活動內容與形式，這個名稱隨活動結束而結束，完全不是像中國共產黨這樣的政黨組織，更應該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有註冊。

這次主動與國保機關的交流結果增強了許多朋友的信心，同時也使一些朋友在思考上出現了多種選擇。在信心倍增的朋友們看來，各種思考選擇是極權統治長期的影響結果，屬正常範疇。我們還用了整整一次聚會的時間，對前期的活動過程重新梳理總結，我們的整個活動是否有違法的故意（主觀）？或已經不自覺的違法（客觀）？經大家熱烈的討論取得了一致的共識，主觀和客觀上都沒有違法，活動繼續進行！就是通過了這次討論有些一直遠離活動的人，也表示要參加研討會的發言，我們當然表示歡迎。與此同時，我們確知了北京的維權鬥士趙昕先生，是專程為參加這次活動而借道成都被跟蹤毒打的消息，大家都對這種惡劣卑鄙的行徑表示極大的憤慨！同時寄語趙昕先生關切的問候和致以崇高的敬意。

因此，我們必須婉言謝絕各地朋友前往貴州參加會議的行動，以避免造成更多的傷害和損失。

結合省內外的情況來看，地方政府是沒有將我們這次的公民自發的人權主題活動，如實向上級通報。造成各地政府在對待「貴州首屆公民人權研討會」的態度和行為上可以自行其事，想打就往死裡打，想抓就可以不顧及法條地抓，這是一個非常危險和惡劣的執政傾向。各地政府自行其事的做法，是要將胡錦濤先生執政的中國政府逼向與國家公民對立的境地。各地方領導可以大言不慚地聲言，這種打壓是為了維護共產黨的執政地位，是為了保衛國家安全，是為了制止顛覆國家政權……從全國各地區的不斷出現踐踏人權、滅絕人性的事件中，一個公民自發宣傳、普及、研討人權精神、知識和理論的主題活動，卻能造成各地方政府的憂心忡忡和巨大恐懼，各種指責和喝斥都向我們迎面扑來，充分暴露了各地政府的各自為政傾向，他們在行為上極有可能破壞「緊緊地團結在黨中央周圍」的訓條，企圖擺脫或孤立胡錦濤的領導，恣意造成在法律上不可解釋的惡性違法事件，最後的殘局還得由國家政府主席來收拾，這是我們公民最不願看到的結局。

共和國的國情，長期以來都是由中國共產黨中央主席兼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決定的。中國人權事業的發展與後退都與主席的認知和意願有著密切的關係。如今世界的潮流是自由、民主、和平、人類共同發展。而中國政府的領導人在面對國際公眾的種種表示都是贊成中國人權與國際人權接軌的。各級地方政府的首腦，或者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或者出於別有用心、千方百計地攔截各地民眾與共和國政府的正常溝通，這樣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下情不能上達，這是共和國的公民最為反感最為怨恨的民情。為了制止地方政府越演越烈的地方割據勢力，我們決定在網際網路上發表致國家主席的公開信，將我的意願直截了當和國家主席交流溝通。貴州公民的人權主題活動是在維護共和國在國際環境中的正面形象，無可厚非！如果中國政府這時感到尷尬，願意和民眾溝通由政府出面組織相關的人權活動，我們一定表示極大的熱忱支援甚至主動放棄我們的自發活動。公民行為不會與共和國積極向前的任何決定發生衝突。

對於公民來說，善良的願望僅僅只是願望而已。

從12月3日起，貴州首屆公民國際人權研討會活動就受到了各方面的阻撓。公安機關先對參加活動人士的家庭成員施加壓力，再到當面對活動人士聲色俱厲的警告，所有這些都旨在公民權利岌岌可危！我們也為此作了必要的解釋和抗爭。（具體內容見「貴州民權人士告急」一文）

從12 月5日起進入國際人權活動周，我們幾乎每天都有人權相關的活動。在12月7日，從網際網路上獲知廣東汕尾軍警對手無寸鐵的村民開槍屠殺的消息。8日上午，國保機關就通知我們三個聯繫人下午必須準時到達公安局，毫無法律依據地宣布了公安機關的三條「決定」，強行制止人權活動周的其他活動。我們被迫於12月8日晚在杜和平家，討論不與政府機關的「決定」發生正面衝突，拍照留影后宣布結束。好在我們這次人權活動的各種主要內容在活動啟動之日起就逐步完成，從活動開始到被迫宣布結束，我們已經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這也是我們公民積極主動與政府有關部門長期互動的結果。至少在12月10日，我們舉行的和平抗議三點 「決定」的全過程中，所有對我們實行監控、監視的軍警明白，12月10日是國際人權節，在這一天裡，不能貿然做出讓整個共和國丟臉的踐踏人權事件。

通過這次活動，我們深深地體會到極權的壓力對政府相關部門有之，對參加活動的公民更加巨大，這些可以從國保機關於12月12---13日，對有關活動人士的盤查，記錄上證實。在有些具體問題上如：「主動上繳」、「強行收繳」有關人權「研討會」布標和照片的提法，顯然法律是不與支持的。

結語：

人權，是在任何被專政的國家進行宣傳最好的主題，雖然目前我們形成的公民社會範圍還極其有限，但我們應該看到，社會公民的自主意識在逐漸的擴大……。縱觀對世界人類發展有重大影響的宗教如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印度佛教、藏傳佛教、中國佛、道、禪等等，宣揚的也是基本人權精神－－人的權利，不可以被人剝奪。這是當今民主社會制度形成的基本思想來源，其歷史的深厚遠遠超過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的淺薄。

這次活動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提倡建立公民社會，加快實現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憲政步伐，讓更多甚至所有生活在這片國土上的公民清楚的知道，我們自己的個人權利與政黨的領袖人物是同等的不差分毫！任何政黨和個人不能剝奪我們的天賦人權，強加政黨意識形態為我們的理想！信仰自由、思想自由，是我們在極權國家必須爭取到的目標。只有讓社會制度或國家法律切切實實地保護保障基本人權，完全的公民社會體制才算改革完成。

在這次公民自發的人權主題公益活動中，我們曾為加速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做了大量的有益努力，收到國內外提交「研討會」的文章20餘篇次，先期發表在網路上的相關文章還未計算（這里特別道歉的是加拿大朋友杜智富的文章，經多次發來都是亂碼。）和若干朋友表示支持和關注的通信，我們將盡快整理，隆重推出。這些有益努力取到的成功是動員影響了許多朋友積極的支持和參與，特別是貴州朋友的通力合作，臺前幕後都恪盡職守，一鼓作氣，衝擊了極權制度下的「沒有先例」，使政府與公民互動取得雙贏的結果。在活動的全過程中，充分體現了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抗爭理念，起到了可以推廣和借鑒的局部經驗，為加速推進中國民主事業發展創建憲政制度的完成，尋求一條可取途徑做出了初步的嘗試。這也是貴州所有的民運人士獻給2006年的新年禮物。

最後，要特別感謝成都「草堂讀書會」，在12月10日國際人權節舉行的座談會，他們在最關鍵的時刻用行動呼應，給予了我們強有力的支持！

李任科

2005年12月23日 看中國網站 禁止建立鏡像網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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