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柏林牆倒塌後第一個新年

作者：德樂發表：2006-12-31 02:13

89年柏林牆倒塌時，我來德國科隆(koeln)留學還不到半年，那時因為整天忙著打工、上學，沒有電視, 收音機又壞了，也捨不得花現在看來很少的半個馬克買份報紙看，每次只能從其他學生那聽到一點兒消息，所以本來身臨其境，結果消息反而比別人更閉塞。儘管如此每聽到零零星星的一點兒消息，也使我激動不已。

談起柏林牆倒塌的原因時，我們當時的中國留學生大都願把它與中國政府用坦克血腥鎮壓六四學生運動相聯繫。認為是東德政府吸取了中國的教訓，不願再做不得人心的事，又無其它上策, 只好無奈的任其事態自由發展。

到了年底, 我對柏林牆已經倒塌還是模模糊糊的。沒想到89年的最後一天我突然有了一個去西柏林參加慶祝元旦的機會。原來德國的民風是在每年元旦的到來前，總以某個城市為中心，舉辦全國性的新年慶祝活動。90年的元旦慶祝因為柏林牆的倒塌自然就選擇了西柏林。

我們宿舍的德國學生約克一從報上看到這個消息，立刻組織人馬去柏林。半個小時後，三個中國人兩個德國人便塞進了馬丁的小車，直奔柏林。

因為大家過於興奮，開出去幾百公里才發現半個小時的準備對於來回1200多公里的長途旅行真是太倉卒了。馬丁一心惦記給汽車打氣、加油, 擔心他的小車能否一氣開這麼長的路，結果忘了帶護照。還好那時東西德國邊境已經打開，管得並不嚴，罰了他20馬克就放行了。要是在以前，准保自認倒霉打道回府。約克到底是德國人，他首先想到的是帶兩瓶香檳酒，準備在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在西柏林舉杯共飲。

北京來的小謝聽說要在車上過夜，怕凍著順手就把他的棉被帶來了，那時他語言不通，只能在中餐館的廚房裡打雜，既要打工、又得學語言，根本沒時間收拾自己，估計他的被子打從到德國後就沒拆洗過，所以油膩膩、臭哄哄的，一路上把我們幾個熏得夠嗆。

德國冬天黑的特別早，從科隆開出沒多久，天就暗下來了，我們邊聊天、邊欣賞著高速公路兩旁城市美麗的夜景。到東德境內時天已經全黑了，到處都是漆黑一團，我們很不習慣，總懷疑走錯了路，後來看到一個個路標明白無誤，才打消了我們的疑慮。

湖北來的小余告訴我們：從西德到西柏林穿越東德的這段高速公路，當年是由西德設計出資金、東德出勞力建造的，因為兩邊物價存在巨大的差距，為此東德人撈了一大筆錢，修路實在上是件兩廂情願的大好事，既讓西德人有路可通柏林，又讓東德人有錢可賺。由此可見, 東德雖然號稱是社會主義陣營中經濟最發達、科技最先進的國家，可實際情況比西德這邊差了不知多少。怪不得東德人當年想方設法往西德跑，就算東德的工業水平再發達，他們的社會主義專制也是走到了頭。

我們出發本來就晚，車裡又滿滿的擠了五個人, 馬丁雖不是窮學生，可也沒輛好車, 所以怎麼也開不快，一路上總有車輛從後面超過我們，有的看我們開得那麼慢還按喇叭給我們加油。

到夜裡11點鐘，我們還有200多公里要開，知道怎麼也趕不上了，只好打開收音機，從西柏林實況廣播中過過癮，柏林那邊早已是人山人海、歡呼聲、音樂聲不斷。我們真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兒，馬丁能把車開得再快點兒，哪怕只趕上新年大會的尾聲也好。儘管不那麼心甘情願，我們還是在離西柏林100公里的高速公路上迎來了新年的鐘聲。

當我們終於走在西柏林的大道時，歡慶的人潮已經撤去不少，儘管如此，看著長長的大街站得依然滿滿的人群，也能體悟出剛才慶祝的場面有多壯觀，聲勢有多洪大。我們五個人怕被衝散，手拉著手逆人流而上。在勝利女神像下終於找到了一塊空地，打開約克帶來的香檳開懷的喝起來。沒有杯子大家就輪流對著瓶子喝, 挺痛快的。因為天冷我們不停的跳躍，不停的歡呼。歡呼共產主義專制在東德的破產！歡呼柏林牆的倒塌！歡呼柏林牆倒塌後第一個新年的到來！

儘管已是後半夜, 天氣十分寒冷，我們餘興不減，又高高興興的來到了柏林牆下，這段城牆又高又大，上面並排能站好幾個人。柏林牆比我想像的高大，堅固。這時牆上牆下依舊站滿了人, 激動的人們唯恐因為柏林牆完整的存在還會造成誘發共產主義幽靈捲土重來的契機，懷著對它滿腔的憤怒和對它終於倒塌的喜悅高高舉起鎬頭、錘子狠狠的砸著, 每鑿下一塊大城磚, 就是一片歡呼聲。

後來我們再也忍耐不了寒冷和疲倦，跑著、跳著又回到了汽車裡，隨便吃了點東西, 蜷著身子，合蓋著小謝帶來的臭被子美美的睡起覺來，雖然一路被它熏的夠嗆，這會兒卻感激小謝想得週到。

第二天，馬丁他們好心的帶著我們三個中國人慢慢開著車在城裡兜了一圈, 請我們欣賞東柏林的景象。最後我們每人以一比十的比例用3個西德馬克兌換成東德馬克，在當時東德的「人民大會堂」飽飽的吃了一餐，然後心滿意足而又疲憊不堪的踏上了回科隆的路。

後記：因為那次去西柏林太倉卒，後來我幾次去柏林都想不起我們飽食一頓的「東德人民大會堂」在什麼地方了。

今年夏天我們舉家來柏林旅遊，坐在環城的遊覽船上，導遊指著一座破舊的建築物大聲說：「這就是當年富有聲望的東德人民大會堂，因為裡面的照明用的燈光特別多，所以也叫`燈光大會堂’! 現在又到了該大修的時候了，因其維修費太高，風格與周圍雄偉壯麗的教堂和博物館等建築又極不相稱，經市政府反覆協商，最後決定將其拆除。女士們, 先生們：當您下次再來觀光柏林城時，這個建築歷史最短而形象最醜陋的傢伙將不復存在了!「船上來自各方的遊人聽到後都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

我望著這破舊不堪用鋼筋水泥堆積而成的「人民大會堂」，心想：導遊說的對，它真是與這座美麗的城市和我們的時代不相配。希望它早些從這個世界消失，永遠成為我們人類的歷史！希望今天[九評] 引起的退黨大潮把世界上還殘餘的共產主義專制制度通通掃進馬克思的墳墓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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