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貓傳說

作者：花貓發表：2007-03-24 21:42

辭職後無事，就在家寫作。我養了11年的大貓白白就坐在我的顯示器上，雪白的長毛、大大的圓眼，像個美麗的瓷器雕像。那雪白的粗大尾巴百無聊賴的擺動著，不時從屏幕前掃過，遮擋嚴重時我就不耐煩的用手去撩開。11年了，白白已經成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對它的感情不亞於朋友和親人，它的每一個叫聲都是有份量的，甚至它和我發脾氣都理直氣壯的。但是它還是在嚴重的衰老，腳步不像從前那樣的輕健矯捷和來去無聲了，走起來帶著很重的拖沓聲。跳躍也沒有以前靈敏了，略高些就上不去...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時常的出現嘔吐現象，毛比以前略硬些，肚皮也有些鬆懈了。最明顯的是它對我的依戀程度越來越重，晚上睡覺時都要枕著我的臂彎睡良久才離開。由於家在樓上，防盜聲控門遮擋了叫聲，放出去一定會回不來甚至會丟失的，所以11年來除了搬家的時把它裝在盒子裡帶走，它從來沒有出過家門，偶爾爬到陽臺的窗戶上向遠處看看就算放風了，自從來我家它再沒有見過第二隻貓長的是什麼樣子，連叫聲都有些失去了貓的語言，變得擬人化了，經常用「嗯-啊-哦-嗷-喵-嗎」等叫聲來和我溝通。彷彿和我們聊天似的。

所有的動物中，我認為鳥類裡最漂亮的是孔雀，獸類裡就屬貓和狐狸了。論及我深愛貓的原因，也許是小時候的我性格孤僻，姐姐帶著弟弟玩，爸媽都忙得無瑕顧及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我養育的貓了．這些年我一共養了不下10隻貓，也許是和它們有緣分，也許是我愛心所致，我養的貓各個皮毛鋥亮，肢勢優美，身手矯捷，而且它們性格也各不相同，有的活蹦亂跳，有的動作敏捷，有的憨態可掬，也有的嬌小依人。每一隻都有自己特有的特色。

我今天要說的是姐姐前兩天送來的一隻巴掌大的虎斑貓小黃.姐姐來時匆匆，也不問我是否同意收留它，放下就走了.....姐姐走後，小黃虎頭虎腦的在房間東聞西望的，眼睛亮亮的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白白則像發現了什麼財寶，眼睛瞪的溜圓，一會給它舔毛，一會和它廝打，經常把小黃咬的死命的大叫不止，為此大貓沒少挨打，看見小黃被咬的大叫我就跑過去，扯開大貓連揍帶嚇的把它拉開，小黃經常被嚇的躲避在隔離暖氣的欄杆裡，白白身體龐大進不去，急的圍著欄杆嗷傲的怪叫......

自從小黃來了，我就沒有睡過一次好覺，它們老是打架。只要小黃一跑出來，白白就去和它玩耍。兩隻貓經常在半夜三更的廝打成一團。我被它們的打鬧和嚎叫聲吵醒，只好半夜起來給他們拉架，把小黃放進我的被子裡，它才會安靜的睡會兒。白天我寫作的時候，小黃就睡在我的腿上，這樣一家人和大貓就沒有人會去動它了，白白有時候跳過來舔舔小黃的皮毛表示友好。但是輕易不敢動它。

　　小黃吃的比白白要多很多，長的也非常的快，幾乎每天都在長。一週之後就長出一頭。而且力氣也大了許多，可以和白白進行光明正大的廝打，再也聽不見他的嬌弱的叫聲了。隨著身體的長大，它的破壞力更大，經常把家搞的亂亂的。地上到處是被抓撓的痕跡，沙發也被撓的起毛，線團搞的很亂到處都是，還打碎了幾件我最喜歡的工藝品，令我心痛不已。除非它睡覺，否則只要它的眼睛是睜開的，就一定要一家人不得安閑，我的手已經被它撓的和土豆的麻點一樣有好多小小的傷痕和傷口。全家人對小黃的追討叫罵聲從此不絕於耳。我也只有在和它玩耍時它才能不破壞東西，也可以使它少挨些家裡人的打罵和恐嚇。每當它惹我惱怒想打它的時候，看到它亮亮的眼睛，和班駁如京劇臉譜樣的花臉，疼愛心頓起，舉起的手始終落不下，儘管它是一隻價值沒有100元的貓，儘管它給我們全家裡帶來千元以上的損失，依然阻擋不了我對它深深的愛....

　沒過多久爸爸下了逐貓令，要我必須把它送走，因為小黃在他的君子蘭花上打鞦韆，壓趴了他那最名貴的君子蘭花的葉子。我執意不肯送給任何人，我喜歡他調皮和淘氣，還有唬啦吧唧愣頭愣腦的性格，每當它惹禍家裡人追打它的時候，它都會用爪子來和你反擊，以為別人在和他玩耍似的。在它的晶亮的眼睛裡從不知道什麼是懼怕。晚上睡覺只要家裡人誰的手腳暴露在被子外面，就會成它的追逐對象，扑捉撕咬來磨練它的爪子，以至我的手腳經常被它撓傷；半夜三更不知道爬到什麼地方，經常搞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的書、本子、杯子、工藝品掉下來的撕裂聲、摔破聲不絕於耳，抓它不到，不是跑到衣櫃頂端，就是在書架高處，小黃已經成為全家的頭號恐怖流氓貓了。

半個月後，小黃就開始反客為主，追咬大貓白白。白白節節敗退，不時的向家人求救：「嗚嗚。。。嗷傲—啊喵。」白白的怒吼聲和怪叫聲經常響徹全家，為此小黃開始經常被我和家裡人到處追打，甚至關到廚房，廁所等地方去反省。但是小黃從沒有半點悔改的樣子，出來時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咬亂的鞋帶，打破東西，偷吃東西、到處大小便的的事情越來越頻繁的發生，白白在每天心驚肉跳的怪叫哀號聲中終於病倒了，每天不吃不喝，躲避在床的一角，嘔吐也開始越來越嚴重，眼睛變得毫無神采，靜靜的等待著什麼似的。我有些害怕了，抱著它去獸醫院打針吃藥，白白也許真的是老了，瞳孔也有些粗大了，肚皮鬆懈，毛都有些聳立了，眼角總是有搽不干的淚水和眼屎。我知道它是生我的氣了，這些年來它把全部的愛都交給了我：和我睡一個枕頭，我還沒有上樓，它就知道我要到家，坐在家門口等我回來把它輕輕抱起，我要是加班回來晚了，它就在家到處號叫的滿屋子找。白白可以準確的預測時間，早晨在什麼時候叫我該起床上班了，並知道我什麼時候該到家。我從沒有遲到過。我回來遲些它就號叫著滿房間的尋找，沒有我它顯得非常的不安。

白白是我生命的驕傲，是我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病倒使我的心每天都揪似的疼。白白每天哀怨的看著小黃睡在我腿上，佔據著它經常趴的顯示器上，眼神顯得非常的深遠幽怨。我唯一的任務是看住小黃不去騷擾它。經常跑過去深情愛撫、撫摸它，它也經常嗚嗚的趕我離開。

家裡的人都開始埋怨起姐姐來，姐姐也始終沒有勇氣把這隻恐怖流氓貓再抱回家去了。到現在我才知道她為什麼把小黃送給我們，她也是被它作弄的受不了了。由於恐怖流氓貓小黃的品行每況愈下。在家人的多重壓力下，我終於開始計畫把小黃送人，我想要為它找一個住平房有院子和田地的人家，我知道它會和我從前住在城郊平房時所養的貓差不多，是只非常能捉老鼠的貓，我還沒有看見過一隻比它更淘氣更靈巧更活潑的貓了。選了幾個人都感覺不適合，我太喜歡貓了，所以沒有發現一個比我更喜歡貓的人。給誰都捨不得；再說住平房的人多數都很窮，我怕它今後受苦，送貓對我來說，比嫁出自己的女兒好像還要難選擇。

然而在我正在給小黃找新主人的時候，白白的病的加重了，貓糧已經咬不動了，必須把雞干煮熟剁的很碎它才能吞嚥少許，它開始躲避家人，一個偷偷的跑到角落或者床底，毛都聳立起來，我知道它要死了。真正的貓是不會死在家裡的，我以前的幾隻貓吃了藥死的老鼠，在臨死前回來看看我，然後找個無人的角落，偷偷的去死，以至我好多天才找到發臭長蛆的屍體，還有的在我放學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死在我的床底下。那時候我只知道大哭，接連幾天眼睛都腫的和櫻桃一樣，在我從前居住過的家的後院裡，有好幾座是我養育過的貓的墓地，只有我才知道每隻貓具體埋在什麼地方，但是現在都不知道怎麼樣了，估計找不到了，或者被壓在新建的房子底下了。我知道白白的日子也不多了，連醫生都說它太老了，如果是人已經90多歲了，我沒有像兒時的大哭，只是整天緊鎖眉毛，淚凝結在眼中，如果小黃送人，我就一隻貓都沒有了，孤僻好靜的我心都會變成空的，我心茫茫然不知所措.....

大貓終於在一個夜裡在嘔吐聲中死去了，我放棄所有的面子和尊嚴號啕大哭。小黃好像也乖了許多，很懂事。默默的給死去的白白舔乾淨吐的很髒的皮毛。我把他埋在公園的一棵樹下，幾天都吃不下飯，這時候南方的一家公司來了聘書。我知道家人容不下流氓貓小黃，只好把小黃送給一個木材加工廠的人，那人整天笑瞇瞇的像菩薩一樣令我放心，我更喜歡的是他家後面的一個野地，遠處是一個養奶牛的牧場。

我心裏難以言狀的悲痛悠然而生，一隻美麗的白波斯貓死去了，另一隻活潑的虎斑貓要送人了，我的世界從此也是殘缺的了。我可以解讀白白的心靈的，它愛我愛的非常的細緻自私，在它眼睛裡不允許天下任何貓和其它的東西來分享，它妒忌小黃伏睡在我的腿上，妒忌小黃和它分享它的食物。白白一直以為小黃我給它找來的玩具，當它發現來的是一隻地位和它一樣的貓的時候，他開始上火了。以前的貓活在我貧窮的時期，用白菜土豆湯拌些飯對它們就是很好了，白白來時候我是大公司的主管，它是一隻生活在雍容富貴環境的貓，有著公主一樣的生活。貓糧雞肝是它的主食物。一般的魚肉都懶得去吃，做的好了也就懶懶的吃少許。它像一個從沒有出過門的矜持含羞的大家閨秀，有時又像一個酸酸甜甜的城市小女人，經常順我的褲角爬到我的肩膀，然後趴伏在肩膀上，讓我抗著它在房間裡到處走走。它的樣子賢淑優美。白白還有著嚴重潔癖，除了我和家裡少許它喜歡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以撫摸它的，別人碰一下它就會發出怒吼示威還要用號叫來恐嚇別人。但是它基本上是一隻已經喪失了獵殺能力的貓。我相信天下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比白白更加愛我，它沒有什麼可以送給我，報答我...只能把他的愛和友好全部給我，早上上班的時候準時叫我起床，晚上守在家房門口等我回來，對貓來說這已經是它僅有的，但是我來說它給予我的已經足夠了。想到這我再次潸然淚下.......

小黃卻和它不同，家裡人是永遠不瞭解它的。一般的主人也很難容得下它。小黃其實是只很有前途的江湖獵貓，從它亮晶晶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他是勇者無懼的貓。它剛來的時候儘管只有一巴掌大，也可以準確的一口咬住白白的咽喉，有時候也扑上它的脊背咬住後頸。動作優美的像只正在獵殺食物的獵豹。它非常的優秀，超越我養育過的所有的貓。我知道它的流氓和搗蛋行為一旦放歸大自然就可以化為烏有。只要該放的時候放它出去，到時候它會回來的，晚上該出去獵殺老鼠的時候，我們卻把它關在家裡它一定會無聊和不安的，所以它才搞出各種惡作劇來的這也是它本能的體現，它在演練它的天賦的特長，獵貓就是這個樣子的。如果是在我們以前的平房，方圓幾百米的老鼠都會搬家和逃之夭夭的，否則會被它無情的獵殺，而且殘忍的玩夠才吃掉，老鼠.麻雀.蝴蝶.螞蚱.螳螂都可以成為它的玩物和食物。它的未來一定是一隻優秀的天涯獵貓。也許小黃也會有些叼走張家雞拖走李家魚的勾當，但是都不可以阻擋它成為一隻出色和優秀好貓。它是天生的獵貓坯子，它的每個動作都極其優美，連睡覺的姿態都顯現出超常的靈氣和完美.......

抱他送人的路上，我一路走一路像神經病一樣的和它聊天，它在盒子裡樣子很乖，偶爾叫聲。好像在應答，我小聲斷續的和它說：「去吧小黃，....把你關在家裡不放出是我的自私....送人是我的無奈....，我寧可要你像我其他的貓一樣轟轟烈烈的死在野地，死在和其它江湖流浪貓狗的撕咬之中，也不想讓你和白白一樣無做為活著....你永遠不是白白那樣的公主類型。你是我的化身和我的影子的寫照.....我們的命運是相同的...都是江湖的好戰之貓好勝之貓.......去吧.....白白一生沒有見過鮮花田野，也不曾經認識老鼠是何物，但是我告訴你，在那茫茫田野裡追逐、廝殺才是真實的生活，真正的貓的世界和貓的天堂，原諒我，我心愛的小黃。也許有我們有同樣的命運同樣的傷，我會來看你的，也許那時候你已經不再認識我了，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依然的為你祈禱，.我的心房永遠留一扇為你開啟的窗，如果有一天你失去方向像我一樣的流浪，那無情的風雨會打濕的你皮毛，也許流浪的野狗會把你追逐撕咬，我的祈禱會給你帶來好運和力量。要知道那茫茫的原野有多美....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有多壯觀.離你千里的主人何嘗不是和你一樣在殘酷的競爭中爭奪和獵殺......」

淚早已經盈眶，估計我噙著淚的眼睛第一次比小黃還明亮.....多希望路再長些，我走的儘可能的再慢些.....我想再抱抱我心愛的小黃。我終於忍不住停下來抱出它.把唇印在額上.用臉輕拂它柔軟的皮毛.天地間彷彿只剩下我們兩隻親昵著的深愛不忍分離的貓.任行人在我身邊匆匆走過.哭聲和淚水像泉一樣湧出.......

来源: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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