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消失了

一輪明亮的圓月懸在天空中，月光灑滿了我們所在的小山頭，青黛色的山體輪廓若隱若現。我們都抬起頭仰望哈德遜河上方的天空。其中一些人還擺好了相機，隨時準備拍攝。孩子們在明亮的月光下跑來跑去，等待當晚的「神奇演出」早點出現。

預測中的月食準時出現了！一開始，渾圓的月亮只是出現了一丁點微弱的變化，就像繪畫大師用畫筆的最尖端仔細地抹去畫面的毛邊一樣。慢慢地，只剩下了一半，1/4，1/8的光亮。

孩子們一個個屏住了呼吸。最後一絲光亮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暗銅色。「月亮全都消失了！」黑暗中傳來孩子的叫聲。

我們都站在那裡仰望著空蕩蕩的天空。隨後，就像藝術家突然又改變了主意一樣，他好像又一次舉起了那支神奇的畫筆，精確地將大約40分鐘前的畫面又變回了原樣，銀色的月光又一點點地回到了月亮身上，直到它慢慢地恢復成一個絕妙的銀色球體，在浩瀚的太空中發出神奇的光芒。目瞪口呆的孩子們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陣陣歡呼。

幾天後，我問朋友傑夫是否觀看了月食。「那有什麼神奇的嗎？」他反問道，「那只是地球的影子在一段時間內投射到月球上罷了。」傑夫是個機械工程師，每日沉溺於各種精確的數據。他懂得各種天文學的科學術語。對他來說，月亮和其他星球只不過按照教科書上講的那樣有規律地運行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到底是什麼讓我們那些對月食充滿敬畏的人感覺到它是「那麼的偉大」呢？我問我自己。

世界各地的人都見證過月食現象。人類懷著不同的心境，有時恐懼，有時興高采烈，目睹著天空中地球的影子擋住了月球的光芒，並因此衍生了許多關於月食的傳說。在中國人的傳說中，那是天狗吞吃了月亮；早期的維京人則認為月亮是被野狼吞噬了；而北美的因紐特人則說，不管是月食還是日食，都是月亮和太陽定期離開天空，來地球檢查人間是否安寧康樂。在所有這些傳說中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一段時間內，「月亮消失了。」

我想起一次在多雲的夜晚乘坐飛機的經歷，飛機正在跑道滑行，我透過狹小的舷窗向天空張望，只有黑漆漆的可怕夜色。「今晚沒有月亮，」我想，這使我感覺更加壓抑。飛機起飛穿越雲霧進入了高空。就在我們剛剛甩開了最厚重的雲層，突然之間，「消失」了的月亮又出現在眼前──在天空中從容而優雅地散發著美麗的光芒。

我們都錯了，這包括那晚觀看月食的孩子們，在雲層下的跑道上仰望夜空，到處尋找月亮的我。不管月亮處在運行軌道的哪個位置，不管天空中的雲層有多麼厚重並遮住了它的光芒，月亮從沒有「消失」過。

生活中也有很多同樣的事情，它們都不曾「消失」過，只不過是我們暫時無法看到而已。哈代曾經這樣描述過月食：地球的陰影/從兩邊的極地到中間的大海/已經悄悄遮蔽了月亮的柔和光芒/即使失去了色彩，只剩下輪廓 /月亮依然那麼安寧自若。

或許，月亮的這種平靜是源於它知道這種陰影是多麼的短暫，只是暫時遮住了它的光芒。無論陰影是短暫滯留，還是匆匆而去，都是所有天體按照宇宙固有的完美秩序繼續運行和旋轉的見證。　　
（《環球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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