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為人知：一個刀劍收藏家的傳奇故事

1 一個拍賣：創造世界古董刀劍拍賣的最高價

冷兵器收藏家皇甫江喜歡講述這個故事：七八年前他到山西，一個農民往往會抱出一大捆鏽跡斑斑的出土刀劍，他根本不用手去挑，隨便用腳撥拉出一堆說要了。平均下來一根才幾十塊錢，而現在，農民們的報價幾乎和蘇富比拍賣行上的出價一樣，動輒幾萬幾十萬。這個驚人的變化與其說證明了拍賣會對藝術品市場的影響之大，不如說是央視《鑒寶》這樣的節目更形象地把金錢和文物藝術品之間的關係呈現到上億中國人的眼前。

鐵馬金戈的時代已然遠去。如今，歷經血與火洗禮的刀槍劍戟已成富豪案頭的頂級藝術收藏品。2006年，香港佳士得春拍時一把清乾隆御製金桃皮鞘「天字十七號」寶騰腰刀以4604萬港元成交，創造了當時世界各國古董刀劍拍賣的最高價格，據說買主就是北京一位著名的地產商。這把寶騰腰刀是迄今為止在市場能找到的唯一一把乾隆御製腰刀———乾隆帝下旨定造了天、地、人三組共90把刀，歷時47年製作完成，如今大部分都藏在北京或臺北的故宮博物院中。但這把刀創造的拍賣記錄僅僅保持了一年，今年6月在法國舉行的一場藝術品拍賣會上，拿破崙使用過的一把鍍金寶劍以高出底價3倍的481萬歐元（近5000萬人民幣）成交，刷新冷兵器的世界拍賣記錄。這個驚人的價格再次說明刀劍的收藏價值不僅僅在工藝的高潮和鋒刃的尖利，而是和製作者、使用者一起構成的「故事」的精彩程度。

2 一個藏家：環球飛行購進中國刀劍

刀劍號稱冷兵器之王，在古代文人的口中，有詩人李白的「俠客行」，連和尚也要寫詩稱讚「一劍霜寒十四州」的武人功績，但畢竟不是儒家正道，所以一向不為正統的文人藏家重視，加上刀具管制的影響，10年之前絕少有人把古兵器當成了不起的寶貝，這恰好成全了皇甫江這樣的有心人。

從1998年開始，為洋酒公司擔當知識產權法律顧問的他把全部業餘時間花在了這上面，最初的喜好是漂亮、好看的新制工藝刀劍，之後是日本刀劍、西洋刀劍，後來才轉向中國刀劍，「西洋、日本的刀劍他們自己的收藏、研究已經搞到家了，我怎麼趕也趕不上，而中國刀劍收藏才剛剛開始」。從那時到現在不到10年，他和家人擁有超過4000件藏品，一人便撐起中國刀劍民間收藏的半壁江山，著作《中國刀劍》也成為眾多藏家的基本參考書。

最狂熱時，他每月經手的刀劍成百上千，也曾經用環球飛行方式展開收藏行動———從廣州出發，沿美國－德國－馬來西亞－香港－廣州轉了一週收購回9把古刀劍，其中包括他心儀已久的波斯水紋大馬士革長刃和一把中國古劍。他已經形成了一個強大的信息網路，世界主要古董市場上的中國刀劍交易他都能在24小時內獲悉。

皇甫江不僅收藏帝王御製刀劍如乾隆御用浮雕金龍皇帝大閱佩刀，還有武士之刀、書生之劍乃至殘劍斷刀。但這位當年的北大才子最愛的還是風流儒雅的士人之劍：名為「白雲」的隋劍雲文飄逸，讓人想到人事「白駒過隙」，千古功名不過是一堆黃土。明代的「慈航」劍並非高價購得，也沒有金玉配飾，讓他激賞的是親手進行研磨後發現它淬火後水晶化質感的刃鋼近乎透明，併發出暗藍的光芒，劍身無數細密的花紋似雲霧繚繞，如百川流動，一瀉千里，直達劍尖，一位友人因其刃堅硬但含蓄，尖銳利而藏鋒，命名為「慈航」，有佛家慈航普渡的悲憫之心。

刀劍的形制與外裝，除具備保護與戰鬥功能外，還反映不同時代人的審美情趣與價值取向，如明代糙面花紋劍，表面已經氧化成暗黑色，但花紋依舊可辨，以手可捫之，流水、卷雲狀的花紋帶給人細膩的手感和遐想。在皇甫江看來，中國劍出自堂堂君子之手，「多為軟劍，柔、韌、利。它不如波斯馬刀般凶險，利用馬的奔跑速度取人首級於無形；也不如日本刀的盛氣凌人，雙手握刀，每一擊都竭盡全力，力求必殺。中國劍講究單手執劍，飄逸無形，以柔克剛。高手對決，劍尖所指，多屬要害而非致命部位。一劍挑破對方手腕，擊落兵器，即退後收形，還劍入鞘，而多不置人於死地。」

3 一把刀：從6000歐元到4604萬港元

劍最輝煌的時期是青銅器時代直至秦漢晚期，之後就大大衰退了，因為新興的刀在戰場砍劈起來要比劍實用得多。逐漸脫離實用的劍的裝飾味道漸濃。

最早為當代人所知的是越王劍———考古學家認定其複合金屬工藝比其他國家領先2000年，而越王「臥薪嘗膽」的故事更賦予它傳奇色彩。在藝術品市場上，刀劍最初引起關注也是因為它，1995年，一把距今2400餘年的勾踐劍在香港露面，幾經周折最終以120萬元成功回購，這在拍賣市場剛啟動一年的內地可謂天價，不過很快就淹沒在中國書畫、瓷器的汪洋大海中。10年後，《臥虎藏龍》中的「清溟劍」飄逸地斜斜刺出，引出新一*中國劍術熱。2002年香港佳土得拍賣的清乾隆御製痕都斯坦式儀仗佩刀，成交價不過35萬港元。而現在，在紐約、倫敦、巴黎等地的世界古現代兵器拍賣市場中，中國刀劍的價格4年來已經大幅飆升，成為收藏熱點。

皇甫江曾經和那把「寶騰」腰刀失之交臂。寶騰在香港佳士得拍賣前一年曾出現在德國赫爾曼歷史公司的一個小型拍賣會上，估價才6000歐元，還曾在收藏圈內外掀起真偽和價值的大討論。皇甫江是少數認定物有所值者，他讓姐姐進行電話競拍，出的是10萬歐元的心理價位，不料現場不足兩分鐘競價超過70次，結果一位德國私人藏家以114000歐元拿下，讓皇浦江心疼了好一陣。

2003年，皇甫江以古波斯烏茲短刀一、明朝鐵鐧一以及古印度烏茲彎刀二具共4件藏品換來的一把明代王侯使用的「未明」鐵劍，去年有古董商受亞洲某國立博物館委託出價100萬美金收購，他沒有賣。也許，真正的藏家和真正的劍客一樣，面對三尺長劍，百萬美元，「一怒拔劍」的任俠之氣已化作「電光影裡斬春風」 的淡定。

幾乎所有的刀劍收藏家和愛好者都是男性，對他們來說，收藏刀劍不僅僅看其品質，而是醉心於刀劍承載的暴力而優雅的奇異境界，把殺氣和情趣、威勢和財富熔為一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