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青玉劍 （第一部， 第8章）此天才和彼天才

晚餐後楊靖明出去辦點事，劉家南也回去了。楊皓明見飯店大廳有架很漂亮的黑色七尺台式鋼琴，問過飯店員工後，便坐下來練琴。

他閉上眼睛，大廳裡仍有客人進進出出，人們的談笑聲，行李車來去的聲音，電話鈴聲......所有交錯穿插的聲音慢慢淡出了他的心境，他漸漸忘掉了自己的所在，只剩下面前這臺琴。 他閉著眼睛，手指摸上開始的幾個鍵，開始彈奏貝多芬的熱情鋼琴奏鳴曲。

當琴聲在大廳響起，周圍的人們似乎立即就被感染了。廳裡靜了下來，有的轉過頭來開始留意彈奏者。

隨著琴聲流動，一些在大廳等待的客人漸漸聚攏在鋼琴旁，目不轉睛地欣賞楊皓明在鍵盤上飛動的手指。

一曲終了，大廳裡響起了掌聲。他嚇了一跳，睜眼一看，四周竟圍了不少人，連楊靖明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站在人群中微笑著望著他。

楊皓明微覺尷尬，一位中年女士問："這位小弟弟，你鋼琴彈得真好啊，我女兒的老師都比你差遠了。你是學鋼琴的嗎？你可以做我女兒的老師嗎？"

楊皓明笑了笑："對不起，我是來度假的，很快就會離開香港。因為在這兒臨時沒地方練琴，打擾各位了。"

"不打擾不打擾，你繼續。"周圍的人們看上去十分友好，楊皓明向他們微微一笑，繼續彈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他剛彈完這首曲子的第二樂章，楊靖明問："這首曲子你還能閉著眼睛彈嗎？"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楊皓明說。楊靖明以前在家裡逗他玩，常常蒙住他的眼睛叫他彈琴，只因他不看鍵盤也能彈得很好。

"那太好了，等會兒你幫我個忙。"楊靖明俯下身道，"等會兒你什麼也不用問，我叫你彈琴你就只管彈。"

原來MPG在香港新成立，旗下需要有些明星加盟。他們正在和一個素有天才歌手之稱的歌影視三棲明星張依倫在談合約。張依倫和以前的公司鬧翻了，但他人氣尚高，也確實有些才能，所以楊靖明很看好他。但他要價過高，雙方在薪酬利益上遲遲不能談妥。這天晚上楊靖明約了他在酒店再談一次。

楊皓明很是好奇，忽聽門外一陣騷動，一個身穿黑色皮背心，皮褲，一隻耳朵戴著耳環，髮型前衛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好幾個助理，替他擋著記者和一群以女性為主的追星族。

他一進門就看見了楊靖明，連忙過來打招呼。楊靖明忙給弟弟介紹："這位就是紅遍兩岸三地的天才歌手張依倫，這位是我弟弟艾瑞克，他也是學音樂的，剛剛畢業。他小提琴拉得很好。"

"哦，幸會，幸會！"張依倫跟楊皓明握了握手，他手上還戴了那種只遮住一點點手背的皮手套，說是手套又不是手套，總之除了顯得很酷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其他用處。

"不好意思跟你約這麼晚，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今天秀一結束我馬上就趕過來了。"張依倫解釋道。

"哦，沒問題，你越忙我們越高興，不是嗎？今天又秀了什麼天才節目？"楊靖明笑著問。

"啊，今天我彈了 ‘大黃蜂的飛行'，他們好喜歡。"

"哦，就是那個Flight of Bumble Bee(大黃蜂的飛行)， 那個很精彩啊，我也很喜歡，如果不是脫不開身的話，我也會去捧場的。"楊靖明說，他早已經吃准了張依倫的表現欲。

"不要緊，哎，這不是有架鋼琴嗎？我彈給你聽！"張依倫果然有意在楊靖明面前賣弄一番。他走過去坐在鋼琴前，那些影迷見他要彈琴，都興奮了起來，人群中發出陣陣尖叫。幾個記者也過來擺好了架式準備拍照。

張依倫開始彈那首Flight of Bumble Bee (大黃蜂的飛行)，聽上去是蠻精彩花哨的，但在楊皓明看來，他的技巧和主流經典鋼琴大師的水準卻差得遠了。

張依倫彈完，周圍的粉絲尖叫著鼓掌。

楊靖明也拍了拍手："的確精彩，的確精彩！你彈貝多芬嗎？我很喜歡貝多芬的月光。"

"月光啊？沒問題。"張依倫立即彈起了月光的第一樂章。

一曲彈完眾粉絲又再鼓掌。楊靖明卻說："其實我最喜歡聽的還是月光的第三樂章。"

"啊哈，第三樂章曲譜我記不住了，這裡又沒有譜子，改天我一定彈給你聽。"張依倫笑道。

"不要緊。哎，對了，我弟弟鋼琴也彈得不錯，不如你聽他彈彈，看看他有沒有希望達到你這樣的成就？艾瑞克，你彈一首來聽聽。"楊靖明說。

"哦。"楊皓明答應著走了過來，心裏卻頗覺勉強----大哥這種欲擒故縱的伎倆實在讓喜歡簡單處世的自己不太適應。

"指點哪裡敢？不過你剛才不是說他是拉小提琴的嗎？"張依倫站了起來。

楊靖明說："對呀。不過他也是個天才，除了小提琴，他還學了很多其他的樂器，他的博士學位是作曲，碩士學位是計算機與電子工程。"

"是嗎，好厲害！"張依倫聽著有點不相信。看楊皓明的年紀頂多不過是高中畢業生，楊靖明卻說他有博士兼碩士學位，吹牛吹得太離譜了吧。其實張依倫的天才名號也有公司包裝的成份。才華是有，但稱天才實在有點勉強。但他一向自負有才氣，寫曲，彈琴，唱歌，演戲，樣樣出眾，時間久了他越來越自以為就是天才了，他哪裡知道楊靖明竟然有一個真正的天才弟弟呢。

"我就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艾瑞克，不如你來彈一彈月光第三樂章，讓張先生品評品評。"

楊皓明一語不發坐在了鋼琴前，剛要開始彈，楊靖明卻叫住了他："等一下。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如果你彈錯哪怕一個鍵，這三天就不能出去玩了，只能好好在酒店練琴；如果你彈對了呢，我就送你一臺鋼琴，牌子型號隨便你挑。"楊靖明說著，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條絲手絹把弟弟的眼睛蒙住讓他彈。

張依倫詫異極了，周圍的人也發出一聲驚嘆。蒙著眼睛彈月光第三章？那會彈成什麼樣？在場的粉絲和記者都興致勃勃地看著。

儘管心中不太舒服，楊皓明還是決定幫大哥這個忙。他深深吸了口氣，腦中浮現出鍵盤的樣子，手摸上頭幾個鍵，靜下心來，待雜念盡去，方才開始彈琴。

月光這一章很長，速度卻很快。莫說蒙著眼睛，就是睜著眼睛，也很難彈得好，想不錯漏鍵實在不容易。

楊皓明平時彈琴常常都不看鍵盤，或乾脆閉著眼睛彈。他的記性極好，感覺又準又靈，似乎不看鍵盤更讓他心情寧靜，從容發揮。

琴聲叮咚流暢，竟吸引了許多來往的客人和工作人員圍觀。一般民眾往往都知道月光的第一樂章，鋼琴學生表演的也多是第一樂章，實是因為第三樂章太難了。

楊皓明這天早上跟劉家南出去遊玩，所以穿得很隨便。上身一件短袖天藍色體恤衫，下身是長過膝蓋的奶白色短褲，白襪子，運動鞋，頭髮剃得短短的，脖子上套了根深褐色的繩子，大半部分還埋在衣服裡面，繩子上挂的什麼也看不見。除此之外沒有戴任何飾物，從上到下很是乾淨清爽。但以一般粉絲的眼光來看，簡直是太不"酷"了。本來香港的服飾業流行趨勢很快，少年男女們每年都緊隨潮流，變化多樣。美國則不然，一般民眾穿著都以舒適為主，特別到了夏天，體恤衫是永遠不變的主流，名牌商家也都長年供應單色的體恤衫。楊皓明對穿著不講究，只要乾淨整齊，配色和諧就好。

這一曲大概彈了有八分鐘，眾人越看越奇，不住地打量這個少年，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一曲彈完，楊皓明早已忘記了自己在哪裡。周圍突然一陣彩聲，倒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楊靖明見張依倫臉色有些難看，心裏卻暗自得意， 這就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他問張依倫："張先生，我弟弟剛才有沒有錯鍵或漏鍵哪？"

張依倫忙擠出一個笑說："沒有沒有，太棒了，簡直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楊靖明說："Well，艾瑞克，我說話算話。過幾天等我有空了我們就去挑鋼琴。"

楊皓明笑著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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