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時常常在學校附近看到個老人在垃圾筒裡撿空易拉罐,由於我們住的地方空易拉罐是不能退錢的,所以老人總能撿很多.後來在學校上晚自習,竟還看到這個衣著簡單,面容清瞿的老人進一個個教室撿空易拉罐.
第二學期,我的指導老師說系裡木榮教授缺個助教,讓我去幫忙,我當然是滿口答應了.當第一次走進木榮教授的教室時,我驚呆了,原來木榮教授就是那個撿空易拉罐的老頭.當時,我連基本的問好的話都說不出了.
木榮教授教高年級的高級電子線路,我是他的助理,管批改作業和帶實驗課.第一次批作業木榮教授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我去問他拿作業的標準答案,他說,我沒標準答案,我急了,別的教授都給助教習題書,為什麼你沒有?他一翻眼,沒有就是沒有,你難道不會做嗎?沒辦法,只能把十多年前學的東西再撿起來,認真地做每一道習題.
剛開始時非常痛苦,不久就發現有個學生的作業做得非常好,每次都和我幾乎一樣,於是就拿他的作業做標準答案了,當然我是不敢告訴木榮教授的,我偷懶一定會傷他心的.
我的動手能力不強,總是以自己是女人做藉口,但要帶那幾十個大男生做實驗也真難為了我.於是每天在實驗室待很久,時間越長,教授臉上的笑容就越多,看來,這個喜歡撿空易拉罐不盡人情的教授還是喜歡愛學習的"孩子"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教授的關係也變得像朋友了,教授的桌上有幾張亞洲孩子的照片,有一天終於鼓起勇氣問教授他們是誰.教授說:"是我的孩子們啊!" "什麼?你的孩子?"看著他們那純粹的亞洲面孔,再看看教授的白臉,怎麼也沒有血源關係啊!教授看著我疑惑的臉,解釋到:"我有六個孩子,三個是我和太太生的,他們大了之後,我和太太又去韓國領養了三個,現在最小的那個也上大學了."當時我和美國人接觸不多,對這種崇高的愛佩服得五體投地,把他撿垃圾和不給我習題冊的隔閡一掃而空,幾乎把他當成了英雄.當然現在發現周圍這種人還真不少.
自從那天,我再也不把他當成脾氣古怪教學嚴厲的教授,而是把他當成一個慈父來看,和他的關係也越來越好.由於教授是虔誠的教徒,我是無神論著,於是常常會向他請教一些關於宗教的問題,說是請教,現在想想很多時候卻是挑釁,教授從來不生氣,非常耐心地跟我講,跟我解釋. 很多時候我拋出問題的時候是想為難他的,也忘了他是怎麼解釋的,但往往語言是多餘的,多年過去了,當時他的解釋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教授的那種寬容和愛將伴我一生.
一直想知道教授為什麼要撿空易拉罐,有一天也鼓起勇氣問了.教授說,臨近的州空瓶是可以退錢的,教會就要大家收集空瓶集中起來去臨州退,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教授還說教會造了一個新的禮堂,馬上可以用了,他說想請我們一家都去.
後來還從其他教授和同學那裡聽到,教授做了幾十年的教授,非常節檢,從不買新衣,吃得也極其簡單,所掙的錢全部用來做善事了.
跟教授去了他們的教會,那天除了牧師外,教授也講了道,跟教會的朋友聊了聊,感覺到教授一生就是在散佈愛.
那年的感恩節是在教授家過的,儉樸的小屋,擦得乾淨的舊傢俱,慈祥的師母,度過了一個非常溫暖的感恩節.離開學校後沒去看過教授,甚至連張卡片也沒寄過,心中常常遺憾.希望教授能感受到我的思念,祝福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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