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蘇修間諜」案——熊跡
李洪樞被押解至北京後,即在公安監視下,用他帶來的微型無線電信號機與蘇聯使館外交官取得聯繫,約定在北京東郊西壩河(現在北三環中國國際展覽中心附近)接頭。公安人員和民兵提前潛伏在附近,並安排電影攝像機隨行拍攝。據當時《人民日報》報導,雙方各自到了指定接頭地點,剛剛用暗語聯繫上,就被抓獲了,抓獲的蘇方人員是三等秘書謝苗諾夫和武官處翻譯科諾索夫,參與行動的還有謝苗諾夫的夫人和一等秘書馬爾琴柯夫婦。
當時的現場也頗為滑稽,李洪樞的情報藏在一隻口罩裡與對方交換一隻手提包,就在交易完成之時,西壩河橋上空忽然升起一顆紅色的信號彈,接著又是幾顆白色的照明彈。緊接著,周圍的許多警察和民兵就衝了出來。蘇聯外交官當場被抓獲,而李洪樞則趁亂逃脫,不過沒多久也在北京懷柔落網。隨後,中國外交部向蘇聯駐華大使宣布,蘇聯的5名外交官為不受歡迎的人,將他們驅逐出境了。
李洪樞是從遠東這邊被派遣過來的,他是怎麼暴露的呢?有人說是軍民聯防隊在邊境森林裡發現了他扔的罐頭盒。但普遍的說法則是發現了"熊跡"破綻,有個電影《熊跡》就是描寫這個故事,也就是說,他不是個獵人,在雪地中模仿熊的足跡露出了破綻。事後,在中國的反間諜宣傳中,把他所起的作用神話了,例如說他負責整個東北的間諜網工作,說他具有高超的間諜技術,曾隻身進入軍營和海港,用手錶上的微型照相機竊取我機密軍事情報。還有人說他具有高超的化妝術,所以能夠到各地收集情報而長時間不被發現。也有人說他是個雙重間諜,在第一次偷越國境時就被發現了,中國方面也利用他向蘇聯傳遞了不少假情報,這些假情報造成了蘇聯當局在戰略判斷上出現失誤,這都是扯蛋,因為在重大戰略判斷上,蘇修從來也沒失過誤,失誤的反而是中國。
當年並不是李洪樞一個從叛逃,而是夥同馬俊發等六人偷渡的,蘇聯方面對他們進行了審查。因馬俊發等人沒有利用價值,蘇方很快就遣返了他們,這些人在回國後隨即在雙鴨山被處決。至於李洪樞第二次被抓獲後,當時流傳最多的是被處決。因為在此之前中國已抓獲多名蘇聯間諜,如果是中國人,則多數被處決。但後來還有傳言說李洪樞沒有死,安全部認為他有利用價值,留下他繼續秘密地為國安局工作。但我估計這個可能不大,因為蘇聯間諜那一套課程早就教給了中國兄弟。
李洪樞偷渡到蘇聯後,因為俄語說得很好,就被蘇聯人留用了。開始是做一些翻譯工作,主要是對來自中國的偷渡者的口供進行翻譯。在這個過程中,蘇方並不讓李公開露面,這是為培養他當間諜做準備。因為那個時候是文革期間,又是中蘇交惡時期,所以有不少中國人偷渡到蘇聯。但蘇聯人對這些來自中國的偷渡者並不信任,甚至懷疑他們是中國派來的間諜,因此對每個偷渡者都要進行嚴格審查。蘇邊防總隊,軍事情報局,克格勃都參與這項甄別工作。為了證實偷渡者的供詞是否真實,除了測謊,甚至會在偷渡者的帶領下尋找在森林中丟棄的煙頭,重新走一部分偷渡路線,因為這個路線很可能成為今後派遣間諜的安全通道。
中國方面的大規模偷渡潮是在"九一三事件"之後,由於官方公布了林彪集團的秘密文件"五七一工程紀要",文件中揭露了上山下鄉運動是變相勞改,這使得許多知青的共產主義理想幻滅了,加上生活困苦,人們開始對現實不滿,就紛紛偷渡逃離中國,當時叫叛逃,也叫叛國投敵。這種偷渡,在中國的南北方邊境都有發生。南方多逃往香港或緬甸,在北方或西部則是逃往蘇聯。當時,中國叛逃者對蘇聯的認識還存在誤區,畢竟那不是一個民主國家,逃往蘇聯無疑是屎窩挪尿窩。蘇聯方面一點也不傻,他們從中國偷渡者口中也可以得到一些情報,比如地方黨政組織結構,人員名單,軍隊駐地,以及駐軍情況等等。但是蘇聯人對這些偷渡者如何進行處理呢?他們會根據不同情況採取三種方法:一、對毫無利用價值的,立即遣返回國;二、收留定居,這多是一些中俄混血兒。三、經過考查,發展訓練成為間諜。
蘇方在李洪樞做翻譯工作同時,對他進行了多次考查,如讓他重新偷越國境去取回藏於一些地點的情報等等,也對他進行了間諜入門訓練,發現他的確在這方面具有天賦時,才把他送入間諜學校進行深造。蘇聯克格勃在各地都建立有間諜學校,這些間諜學校有軍隊把守,是絕對秘密的,就連生活多年的當地居民也不知道。李洪樞進入的是位於阿拉木圖的一個間諜學校,這所學校專門培訓到亞洲去的情報人員。學校分成幾個區域,區域內的環境和學員將來所派遣國家的環境極其相似,區內的所有商店、住宅、、餐廳、電影院等建築物,全部都模擬建造,也可以說是那個城市的"微縮景觀"。學員在這個模擬區畢業後,一般就被派往這個國家工作。
學員一旦進入間諜學校,他的一切都要脫胎換骨,比如姓名、年齡、出生地和家庭背景等都要改變。學員在哪個區域生活學習,就必須用哪個區域的語言,習慣哪個區域的生活方式。特工業務課程中學習時間最長、要求最嚴的是電報術和攝影,因為收發報、解密、加密、拍照等是一個特工最基本的技能。此外還要學習多門課程,如擒拿格鬥、爆破、操作各種武器、犯罪心理學、偵察和反偵察等。在學業將要結束時,為了考察心理素質和政治素質,還要對學員進行假審訊和假槍斃這道最後的審查。李洪樞在這個學校學習了兩年,順利地通過了"最後的審查",隨即,蘇聯總參謀部軍事情報局遠東第四分局正式吸收他為間諜。
破獲李洪樞間諜案,黑龍江少公安廳毫無疑問立了大功,但他們並不知道北京策劃的讓蘇聯間諜出醜的計畫,省公安廳還把李洪樞的案件通報到各市縣公安局,要求各地加強提高警惕反修防修,當時東北各地還舉辦了《蘇修間諜活動展覽》,黑龍江方面這樣做險些使北京的計畫失敗,然而蘇聯人卻沒有得到任何警報,由此可見,當時蘇聯在中國的間諜力量並不是很強。我看過《蘇修間諜活動展覽》後,也一度對間諜活動產生了興趣,還學到了很多反間諜知識。當時令中國人震撼的是一種固體燃料,只有鈕釦那麼大,能燃燒三個小時;專供間諜食用的高能量壓縮餅乾和罐頭等食物,還有竊聽技術密寫技術等,真是大開眼界。
中國的反間諜戰應該是"人民戰爭",其中街道居委會"小腳偵輯隊"功莫大焉。有了"小腳偵輯隊",別說是間諜特務,就是某家街坊兩口子被窩裡說什麼悄悄話,她們都能打探個一清二楚,在她們眼中,凡是陌生人都有特嫌。特別是旅店,更是公安重點監視的地方,所以旅店服務員因檢舉密報立功受獎的也多。當時比較流行的間諜特務露馬腳案例,與物質配給制很有關係,比如在小飯店裡使用全國糧票就是個破綻,因為全國糧票中含有細糧和食油供應配額,要靠介紹信才能限額兌換到,在小飯店大量使用全國糧票,無疑是露了馬腳。還有不會跳忠字舞,不會唱語錄歌等,不會應答語錄提問,比如對方說了上句:唯有犧牲多壯志,你就要立即接下句:敢教日月換新天!否則,就是特務嫌疑。估計李洪樞就是在這些小細節上被 "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發現了疑點進而被秘密監視的,被監視後,那疑點就更多了,於是就被逮捕了。
我校的化驗室老師"劉老歪"就被認定為臺灣間諜,同學們列舉了八九七十二條"特大疑點",他如果解釋不清就要被"專政"。其中有一條是為什麼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還有一條是為什麼從來不到浴池洗澡?劉老歪嚇壞了,為瞭解釋這個重大特嫌疑點,急忙開具了一份"性病防治所"的證明,哭咧咧地證明他有生理缺陷,而且是"先天性功能喪失",所以沒有女人嫁他,因為有生理缺陷,所以才不敢到浴池洗澡,但是沒人相信,於是在軍代表的指使下,學生們按倒了他,扒掉了他的褲子,這才發現他所言不虛,原來他的雞雞隻有女生的一節小姆指那麼大!
来源:獨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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