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下限的狂歡(圖)

作者：谷楓發表：2010-10-09 21:34

地大物博的中國從來不缺少新聞。你不理會新聞，新聞會找上門來，此言不虛。每天登陸校內、豆瓣，這塊神奇的大陸上又發生了什麼荒唐事，真是想不知道都難。毫無徵兆地，天涯論壇上一個直播貼子又促成了「小月月」的風靡，一時間短暫鬆散的網路視點被迅速聚攏，不得不驚嘆中國網際網路所蘊含的巨大能量。此事一出，我甚至懷疑這是當局釋放的煙霧彈，來轉移網民對8號某個獎項歸屬的注意力。當然了，這只是我的小人之心罷了。

歷史總是充滿了各種奇妙的聯繫。要把「小月月」和「鳳姐」之類現象聯繫起來，實在太容易了。時代進步太快了，同樣是用令人瞠目結舌的行動刺激看客的感官，可是新人一出，估計連一度如日中天的鳳姐也不得不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小月月」直播貼的出現，再次向全世界證明，中國網民的感官是沒有下限的。開玩笑的說，早該在「芙蓉時代」瞎掉的「狗眼」，時至今日，反倒是愈發堅挺，有修煉成火眼金睛的趨勢。鳳姐火了才沒幾年，就必須靠一件件除去身上的衣衫才能勉強停駐在舞臺的中心位置，逃脫被遺忘的命運。想起最初鳳姐出名時，還穿著一件紅色外套，一副進城女孩的打扮，如今如飢似渴的網路看客已經迫不及待要對她扒皮撬骨，榨幹這個女人身上所有的娛樂價值了。

鳳姐是真實的，這是她的優勢，也是她的劣勢。一個人再怎麼努力靠極端言行搏出位，也總有個常人難以逾越的極限在限制著他或她的行動。鳳姐在進一步大幅刷新了網民們的口味下限後，也一步步把自己逼進了「江郎才盡」的死胡同。俗話說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就在人們逐漸失掉了對「鳳姐」式娛樂新聞興趣的時候，「小月月」適時地出現了。這個女人在現出真身之前就已經被冠上了「前所未有」的大標籤，一躍成為近幾日中國網路第一紅人，各大論壇有關於她的新聞和議論鋪天蓋地，然而到目前為止，直播貼所傳人物和事件是否屬實，都還是一個謎。但我想我不應該懷疑網路推手的無限創造力和炒作能力，現在各大門戶網站還沒有跟進，也許他們也在觀望，「小月月」究竟是曇花一現，還是會像鳳姐一樣，擁有不容忽視的潛在價值。毋庸置疑的是，新一輪狂歡，已經在山呼海嘯的全民圍觀熱中開始了！

我翻看著最近的直播貼子，心裏想著蒼井空來中國那一陣，鳳姐都可以在一陣宅男集體膜拜「空空」的熱潮裡，通過帶有歧視色彩的極端言論把焦點轉移到自己身上，現在的她看到「小月月」所向披靡的勢頭，會不會感慨「既生瑜。何生亮」？轉念一想，是我多慮了。鳳姐和她背後有形無形的炒作者們，實在太瞭解中國網民想要什麼了，在一個點擊率收視率至上的娛樂時代，只有不斷刷新人們的下限，同時與時俱進地跟上時代的步伐，才能保證自己不被歷史所淘汰。不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久之前開拓新領域的是鳳姐，如今獨領風騷的是「小月月」，那些網路編輯和小報記者們不會不明白，這將是一輪新的大洗牌，看客們的視聽下限，經歷了這一場老君爐的試煉，已然成功地被再一次刷新了。老一套不管用了，那麼最好的選擇就是靜觀形勢，伺機出擊，在新的一局牌裡想辦法撈上一筆。

新聞人們，都來看看吧。這真是整個中國新聞界的美好寫照。荒唐的年代，你要挖開新聞報導的深坑，再用一堆一堆怪誕驚奇的新聞來填滿人們關注的欲壑。連鳳姐都開始脫了，心智正常的新聞主角已經滿足不了人們的渴求了，所以要祭出疑似精神病患來博君一笑。釘子戶大戰拆遷隊，釘子戶悲憤難噹噹場自焚？不夠不夠，人數上要增加到三個，行動上不僅僅要自焚，還要墜樓。最讓人頭疼的是，一招鮮，管一天，明天再起這樣的新聞標題就激不起人們的興趣了。也許下回，就是釘子戶組織房產保衛軍和武警部隊正面對抗？誰知道呢。

漸漸地，人對新聞的敏銳度消退了，積攢起來的卻是無限的對極端事件報導的渴求，就像一個人他嘗到了人血的滋味，就要靠喝更多更新鮮的血液才能生存。筆者起初是擔憂，後來是害怕，今天的我們，已經習慣了把造成數十人罹難的礦難和網路紅人的驚人言語放到一個新聞層級之上，習慣了大災大難，習慣了地震、暴雨、洪水、泥石流和山體滑坡，習慣了電視新聞裡一次次播報的傷亡人數。

好久以前，在人們尋求公平正義的路途中，媒體的關注和報導還是一趟順風車，然而這幾年開始，人們會發現要給如狼似虎的公眾創造出足夠吊胃口的新聞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威脅跳樓已經不夠了，你要真跳，真自焚，說斷指就斷指，才有可能逃出這個社會集體冷漠的囚籠，逃出無邊的權力陰謀，即使那時你也許早已感受不到遲來的公平正義的溫暖。

現代人的壓力是如此之大，它總是同時作用於你的身體和精神。你要麼是在一天的工作之後拖著疲憊的身軀暫時逃離爾虞我詐的職場，要麼是在大學寢室裡一面直面就業壓力，一面游離於乏味的課堂和熱烈的競技遊戲之間不知所措。麻木、冷漠、迷茫、無信念，你我是消受不起那些舒緩怡神的興趣愛好的，一壺香茗不及烈酒來得痛快（投資茶葉除外），一本名著不如網路直播來得直白，投資實業又哪有炒房地產的超高回報？志明和春嬌認識不到一個禮拜就開房去了，「非誠勿擾」的女嘉賓辟頭就問家庭背景和工作收入，我們都好急，一個新聞三十秒，沒有爆炸，沒有血流滿面，沒有極端之上的極端，沒有對感官的直接刺激，怎麼吸引我？不要怪我冷漠，不要怪我口重，還不都是這個世界逼得？

新聞人究竟為什麼而報導負面新聞？我不是新聞專業，我不能從理論的角度說出個所以然。筆者的看法大致是：這個社會有些問題，有些悲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新聞人在喚起對受害者的關注，協力解決其現實問題的同時，提醒公眾和政府去改進我們身邊的社會環境，這環境可能是一個沒有井蓋的窨井，是一條沒有前路的盲道，是一口充滿隱患的礦井，是一座砍伐過度的荒山。然而現實是，看客和新聞人在觥籌交錯裡飲盡世態的炎涼，那麼無論是作者還是讀者，都必須為這個國家的無下限負起責任來。

舟曲泥石流發生後，與汶川地震時相比，社會上，網路上，出現了更多不同的聲音。增進不同觀點之間的交流本是好事，可我也在擔心，我們對災難的新聞處理是不是有不妥和失當的地方？缺乏了對生命價值的切實關懷和尊重，沒有了從本源出發的人文關懷，卻用慷慨激昂的英雄主義情懷和多難興邦的悲情眼淚取而代之，會不會在不經意間叫我們迷失了原本的道路，走到一條無限刷新下限的新聞狂歡裡去？總有一天，災難的報導會成了傷亡數字兌換新聞價值和關注熱度的遊戲，成了鳳姐一件一件脫掉的衣裳。一旦把兩者聯繫起來，那麼天涯論壇不斷刷新跟帖頁數的「小月月」直播貼，也就成了一部何其恐怖的驚悚電影。

好吧，筆者從來沒有指責中國奮鬥中的新聞人的惡意，也無意對他人的娛樂口味評頭論足。只是在這樣一個你荒誕我買單的新紀元，無論是有追求的新聞人還是無追求的看客，自身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不是該仔細地考慮一下，明天開始，應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生活，在有選擇處做選擇，不放任自己向著彷徨的出口一日千里地奔馳呢。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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