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日死了,朝鮮人民陷入「巨大悲痛之中」。這一幕,對絕大部分中國人來說,並不陌生。藉著金的死,讓我們重溫幾個我們自己當年的幾個鏡頭。同時,藉助這些舊事,可以反窺當下朝鮮「舉國同悲」的現實
故事一
1976年9月9日下午四點左右,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向全國播放毛澤東逝世的訃告。豫西某村的民兵營長跪在村莊的高音喇叭下痛哭,並且對那些哭聲小的人大聲痛罵。有一輛汽車從公路上駛過,司機似乎沒有聽到廣播,這位民兵營長站起來,對著遠去的司機大聲喊叫:「日死你祖奶奶,日死你祖奶奶,毛主席死了,你的汽車還往哪兒開?」一個騎自行車的人經過,沒有下車聽廣播,民兵營長一腳踹倒車子,拉住騎自行車的人說:「毛主席死了,你的自行車還往哪兒騎?」騎自行車的人丟下車子,開始大哭起來:「毛主席啊,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中國咋辦啊?你死了中國誰管啊?你死了中國復辟資本主義咋辦啊?你死了右傾翻案風誰整啊?」民兵營長一聽騎自行車的哭出這麼重要的問題,也開始一邊哭一邊說著:「毛主席啊,毛主席啊,你死了誰管我們貧下中農啊?你死了誰來收拾地富反壞右啊?你死了誰來收拾走資派啊?」於是兩人一起抱頭痛哭。
這時一個經常挨斗的地主分子挑著糞桶走來,把糞桶往地上一放,也跪在民兵營長旁邊大哭起來,並且哭得驚天動地,比貧下中農還傷心。民兵營長站起來,狠狠踢了地主分子一腳,說:「我們貧下中農的偉大領袖,你哭什麼?」地主分子說:「我傷心啊!」民兵營長問:「你傷什麼心?狼子野心?」地主分子說:「毛主席去世了,日本鬼子打來了怎麼辦啊?」民兵營長說:「地主分子閑操心。」地主分子說:「跑老日的時候,我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叫日本鬼子機槍掃射死了,我害怕再跑老日啊。」民兵營長說:「雖然你是個地主分子,今天我批准你哭。」地主分子重新跪到地上,繼續大哭起來。
故事二
毛去世的第三天,堤下村的楚某接到噩耗:岳父去世了。岳父是富農分子,受了一輩子欺負,如今欺負他的總頭子死了,馬上就有出頭之日了,他卻走了,一家人非常難過,哭得悲哀不止。傍晚時分,岳父所在大隊的黨支部書記來到喪家,告訴正處於亡父悲傷中的楚某的舅子:「上面有指示,你家不許放鞭炮!不許敲鑼打鼓!因為毛主席死了!」楚某當時在現場,非常憤怒,對大隊支書吼道:「毛主席死毛主席的,我岳老子死我岳老子的,關你屁事!」大隊支書惱怒道:「你是誰?!敢對毛主席不崇敬?!」暴怒的楚某吼道:「老子根紅苗正!老子怕了你不成?!毛主席是人,難道老子的岳老子就不是人嗎?!你少在這裡混蛋!」楚某的兩個舅舅和姨子驚慌失措,趕緊把楚某架回屋裡,又連忙對支書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一定按你的指示辦!」
故事三
南方某村有個記工員,無師自通一門技術——閹雞,人稱閹雞佬。閹雞佬閹雞,起初是免費為鄉親們服務,頂多收下閹掉的兩個公雞睪丸,有的雞主想要那公雞睪丸,就給他一兩毛錢作為酬謝。那時是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時代,有人暗中告了閹雞佬,說作為村幹部,閹雞佬不好好帶領廣大社員群眾大干社會主義,卻帶頭做閹雞生意,這是妄圖復辟資本主義。大隊革命委員會對此舉報很重視,撤了閹雞佬記工員的職務,還責令他寫檢討,要他從根本上與資本主義劃清界限。檢討書交上去了,可是有鄉親請他閹雞時他還照舊閹雞。大隊革委會不答應了,把他定為壞分子,每次開批鬥大會都勒令其接受群眾批鬥,害得他讀初中的女兒幾次想自殺。1976年毛死時,隊長組織全村男女老少對著毛像開追悼會,全村人都哭了,就閹雞佬一人沒有一滴淚。事後有人問他,大夥都哭,為什麼他敢不哭,閹雞佬說:千年萬年都能閹雞,為什麼偏偏我閹雞就是資本主義復辟?就得挨收拾?都是毛主席鬧的。
故事四
某村生產隊王隊長對毛主席懷有深厚的無產階級感情,毛去世,王隊長非常難過,哭了好幾場。可是王隊長發現,他家養的那只老母雞卻像往常一樣,仍然悠閑地在院子裡踱著步子,下蛋後仍然得意地咯咯叫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王隊長惱了,從廚房拎把刀,把那只稀裡糊塗的母雞給宰了。當天晚上,全家人圍著桌子吃雞肉。王隊長殺雞吃肉的事,不知怎麼被公社知道了。公社幹部叱責他:「毛主席逝世了,你家居然還有心思吃雞肉!」王隊長有口難辯,不久,他的隊長職務稀裡糊塗地被撤銷。
故事五
1976年9月9日下午四點多鐘,某校廣播站的喇叭突然響了:毛主席死了。學校操場上人越聚越多,個個神情肅穆,一個高年級學生悲痛欲絕,身體不支,哭倒在地。當天晚飯後,村子街上的大喇叭裡還在播放有關報導,但路人行色匆匆,關注的程度顯然降低了很多。一個平時不修邊幅的人,此時卻頭髮梳得溜光,皮鞋擦得鋥亮,在大喇叭下有些誇張地踱著方步,許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第二天學校上課時,某班班主任與同學們共同緬懷了毛主席的豐功偉績後,用一種很嚴肅的口氣提醒大家,越是在關健時刻越是要提高革命警惕性,確保社會主義紅色江山千秋萬代永不變色。說到這裡,這位漂亮的女老師換上了一副神秘的表情說:「昨天就有一個四類分子,正當我們沉浸在無比悲痛之中時,他卻打扮得齊齊整整地在街頭耀武揚威,這就是階級鬥爭新動向啊!」教室裡頓時一片嚶嚶嗡嗡,同學們開始交頭接耳,有的同學則立刻就明白了老師說的是誰。不過,此時人們對階級鬥爭已經厭倦,村幹部後來也沒有對那個人怎麼樣。
故事六
1976年下午四點,莫言(即作家莫言)所有部隊的幹部戰士都集中到食堂裡,預備聽廣播。餐桌上擺著班長的那臺剛換了四節新電池的紅燈牌收音機,一擰開關,充足的電流沖得喇叭嗡嗡響。電池是班長叫戰士莫言剛到村裡的供銷社特意為下午收聽廣播而替班長買的,還囑咐莫言要開發票。莫言把電池和發票交給班長時,班長悄悄地告訴他:毛主席死了。班長的話像棍子一樣把莫言打懵了,這怎麼可能?毛主席怎麼能死呢?誰都能死,毛主席也不能死啊!四點還沒到,收音機裡就開始播放哀樂。這一年大家已經聽好幾次哀樂了,先是周恩來死,接著是朱德死,但那兩次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都沒有提前預告,毛主席可能真的死了。看來戰友們都已經知道毛主席死了,部隊首長則拉著長臉一支接一支地吸菸,尤其那個參謀,雙手捧著一個玻璃杯子,小臉肅穆得像紀念碑似的。當廣播員說到毛主席「因病醫治無效不幸逝世」時,參謀手中的玻璃杯子應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後,他去找掃帚和撮子把碎玻璃弄了出去。莫言心想:這個杯子掉得好沒道理,他提前就已經知道毛主席死了,不是「突聞噩耗」,杯子本來被雙手攥著,怎會一聽到毛逝世就失手掉在地上?莫言判斷:這分明是表演,而且是拙劣的表演。可是首長還是表揚了他,說他對毛主席感情深。也許首長深知,這樣的表演是一定要表揚的,否則遲早會吃那參謀的虧。
来源:中評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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